孽 愛 第六十三章

作者 ︰ 徐箬盈

經過好幾天的折磨,他家少爺解月兌了,當然,陳叔覺得自己終于也解月兌了。因為他終于可以不用再見到那個總是臭著臉的醫生了,今天早上那醫生給少爺大致檢查了一下,冷冷的飄出一句,「你的傷已經痊愈,可以不用再上藥了,等到那些結痂月兌落後就徹底好了。」

高高興興地送走了醫生,看夙懷笙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陳叔無奈的嘆氣,任他繼續在書房里忙來忙去,而他則進廚房,看看給夙懷簫準備的飯菜好了沒有。

把手里的東西忙完,夙懷笙看著桌子上的紙鎮,漆黑的眼眸里波瀾不興,只有緊皺的眉頭顯示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少爺,老爺的電話。」陳叔輕輕打開門,低聲說道。

夙懷生淡淡的嗯了一聲,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按了接听鍵。

「九點半之前到公司,今天開始正式上班。」電話那端夙南星的聲音冷漠無情,充滿了命令意味,然後不等夙懷笙回答,便掛斷了電話。

陳叔站在書房門口,看著少爺的表情瞬間變換,隱忍的怒氣在眉間跳動,他不禁捏了把冷汗,這父子倆之間劍拔弩張,爭執日漸白熱化,要是少爺去了公司,豈不是完全落入了老爺的統治,想要翻身,恐怕會很困難啊!

「陳叔,備車,先去趟醫院。」夙懷笙站起來,拿過外套大步走出書房,陳叔在後面跟著,趕緊應聲,「是。」

看到夙懷笙出現在病房,郁天白並沒有多大驚訝,他知道他選擇走這一步,夙南星就必然會還給他自由,只不過代價大了一些而已。

「阿笙,你的傷怎麼樣了?」見他雖然一身正裝,臉色也如常,但是雙頰似乎瘦了不少,眉眼間也是掩不住的疲倦神傷。

「已經痊愈了。」夙懷笙不以為意的答道,看著病床上的弟弟,夙懷笙沒什麼表情的轉移了話題,「簫簫怎麼樣了?」

「很好,醫生說他的各項檢查指標都很穩定,而且現在越來越能听懂我說話了。」提到愛人,郁天白就忍不住露出幸福的笑容。

「嗯,以後還要麻煩你了。」夙懷笙看著病床上的人,低聲說道。

「阿笙,不要說那些見外的話。」郁天白站起來,拍了拍他的的肩膀,「你為我和簫簫所做的一切我沒有別的辦法回報,之前咱們公司的事情我就一直都沒有參與,結果被收購,現在我更加幫不上什麼忙,我只是盼著簫簫能醒過來。所以你……」

「那些事情都過去了,不要再提。」打斷郁天白的話,夙懷笙雙手環胸,「我從今天開始進夙氏,以後會很忙,不能總是過來這里,有什麼事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我知道。」郁天白淡笑著回道,然後又頓了頓,接著說,「那個八十萬你搞定了沒?」

「嗯,只不過是支票撕了而已,沒事的。」

「我听說穆景之走了,他被K大開除了。」郁天白緊緊地盯著好友的臉色,心里面忐忑不安,「他給他女兒也辦了退學,似乎離開了Q市。」

夙懷笙面無表情地听著,眸光深沉的盯著夙懷簫半天,才轉過頭看了看好友,語氣平淡的,「嗯,這些我都知道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郁天白不知道好友在打什麼算盤,只是擔心得很,他太了解夙懷笙了,他認定的東西是一定不會改變的,更何況是他與穆景之被人硬生生的拆散的。雖然他曾說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是這龍潭虎穴好入又豈是好出的!

「不怎麼辦!」夙懷笙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忘了正式通知你,下星期天我結婚,記得出席。」

「什麼?」郁天白大驚,雖然上次他說過,他一直以為是敷衍的說辭,沒想到居然是真的,「你真的要結婚?」

「嗯,我還有事,先走了。」沒理會好友的驚訝,夙懷笙給弟弟扯了扯被子,便走了。

看少爺出了病房門,一直站在外面等著的陳叔把從家里帶出來的飯菜送進去,然後趕緊出來緊緊地跟在夙懷笙身後,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後,才說道,「老爺剛剛打過電話來,催促少爺你去公司。」

夙懷笙大步邁進電梯,低應了一句,「嗯。」

穆景之非常不想再回到這個城市,可是沒辦法,為了女兒,他只能硬著頭皮回來。

好不容易把各種手續都辦完,天都已經黑了,坐了一小天的車,穆念念早就累得睡著了,縴細的手臂上仍然打著點滴,臉色慘白,下午到Q市第一醫院的時候,醫生簡單的看了一下念念的情況,緩緩的搖了搖頭。

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穆景之已經無力抗爭了。他來這里,也不過是希望女兒能不那麼痛苦。穆念念還是早上喝的粥,從坐上開往Q市的車就開始昏睡,一直到現在。他定了一個單間病房,條件都還不錯。幸虧穆景溪給他打了些錢,不然他就要帶著病中的女兒沿街乞討了。

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穆景之一點都不覺得餓,他仍然穿著抗菌服,坐在病床前陪著穆念念。他得在這等著小丫頭醒了給她吃點東西。本來醫生是不同意的,可是他好說歹說,才答應他可以呆到晚上十一點。

正想著,小丫頭就醒了,「……爸爸……」

「念念,你怎麼樣?」湊過去輕輕模了模,穆景之緊張的詢問。

「疼……」小丫頭皺著眉頭,小小的臉滿是痛苦,「爸爸我的腿好疼……」

「乖,這正打著點滴呢,過一會兒就不疼了,念念听話啊!」穆景之紅著眼楮,親了親女兒的額頭,讓他疼吧,讓他替女兒痛,他不想看到平日里活潑好動的女兒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爸爸……」穆念念淌的一臉眼淚,小聲的招喚。

穆景之咬著牙,模了模女兒的頭頂,好半天後才說,「念念餓不餓,爸爸給你買了餛飩,醫生說你要吃些清淡的,是素餡的,等你好了回家爸爸給你做你喜歡的牛肉餡好不好?」

「嗯,好……」

穆景之輕輕地給女兒墊高了枕頭,舀了一個餛飩湊到她嘴邊,「吃吧。」

穆念念張開嘴咬掉半個餛飩,露出淡色的餡料來,小丫頭慢慢地咀嚼著,費了好大得勁把那半個餛飩咽下去,穆景之又給她喝了一勺湯,剛想說把那半個吃掉,小丫頭就搖著頭,皺著小眉頭,「爸爸,不想吃了。」

「再吃半個好不好?」穆景之趕緊勸她,「你一天都沒吃東西,醫生說你要是不吃東西就沒有抵抗力,就不會那麼快好起來!念念,再吃點好嗎?」

或許是感覺到父親的焦急,穆念念咬了咬下嘴唇,然後說道,「嗯。」

穆景之松了口氣,趕緊又喂她,就這樣慢慢地穆念念也不過吃了兩個餛飩,然後喝了點湯,雖然如此,穆景之也很開心了,吃完後給女兒擦了嘴。叮囑道,「再睡一覺吧,爸爸就在外邊。」

小丫頭歪著腦袋,一聲不吭的閉上了眼。

穆景之擦掉女兒臉上還沒干的淚水,趕緊出了病房,他看不了女兒現在這個樣子。

月兌了那身衣服,穆景之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才覺得心里不那麼難受。

其實醫生說他可以不用再穿那身衣服了,因為現在這種情況已經不能再壞了,可是穆景之還是想穿著比較好,女兒的身體已經不堪一擊了,如果他再不注意,豈不是更加糟糕。

夜晚的病房區很安靜,可就是這種安靜像是毒蛇一樣纏上了穆景之,他覺得呼吸困難。看女兒呼吸平穩,他便走到走廊盡頭的樓梯處,那里開著窗戶,空氣要好一些。站在那出神了一會兒,然後模遍了身上的口袋,才發現自己身上沒有煙,穆景之嘆口氣,算了,在這里呆一下好了。

眼角一掃,突然看到邊上的垃圾桶上不知是誰扔的一沓子報紙,穆景之便撿了起來。

頭版頭條一如既往的是Q市的名人名事,夙氏太子下周大婚。這樣明晃晃的標題毫無預兆的就闖入了穆景之的眼簾,那一瞬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這些事情已經被他深深地藏了起來,他幾乎都忘記了,可如今,還是活生生的擺在他面前。

穆景之淡笑著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完,目光又停留在那張新人依偎的照片上良久,然後把報紙對折輕輕的放在了窗台角落里。

走廊里明明亮亮的白熾燈,樓梯處的角落,一個身形單薄的身影隱藏在暗處,那人就那樣站在那里,沒有依靠,也沒有未來。

這一周來穆念念的病每況愈下,小丫頭瘦得不像話,每天不停的打著點滴,各種藥各種營養液,然後不停地喊著疼。其實經過這幾天的折磨,小丫頭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像是小貓一樣,連說話都費勁。穆念念的兩條腿都做過一次手術,在膝蓋處插了管子往外抽東西,那次小姑娘疼的高喊了一聲爸爸就昏了過去,穆景之在手術室外面等著,心像是放在鍋子上生煎一樣,等到孩子推出來的時候,穆景之拉著女兒的手,看著她腿上的慘狀,再也不打算讓女兒遭這樣的罪。

這期間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說他女兒身體太弱,發現時已經是晚期,能支持這十幾天已經不容易,況且這種骨頭里的疼痛大人都受不了,何況一個孩子。

那是穆景之第一次失控,他在醫生辦公室里像是瘋子一樣砸了所有的東西,抓著那個醫生大吼著說他女兒會好起來,說他女兒根本就沒事,可是這樣自欺欺人的話換來的不過是大夫同情又無奈的眼神,還有他心里明明白白的痛。

就算是說給全世界的人听,女兒生病的事實永遠不會改變。所以當穆景之站在病房門前的時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仍是露出了笑容,推門而入。

那晚穆念念很乖,沒有哭,也沒有喊疼,只是笑呵呵的看著自己的父親,不說話。

穆景之覺得不太好,便把她抱起來,小心地不踫到她的傷處,「念念今天表現很好,沒有哭成小花貓啊!」

「嗯。」小丫頭高高興興地應了一聲。

「跟爸爸說你有什麼願望,爸爸一定幫你實現。」穆景之在心里不停地喊,不要這麼快,不要這麼快就帶走他的女兒。

「爸爸,我想見沈爸爸和夏爸爸。」小丫頭的願望出乎穆景之的意料,他從來沒想把念念生病的事情告訴他們,他怕他們傷心難過。

「好,爸爸給他們打電話。」

他們來的很快,一行四人,沈飛卿,東方錯,夏里,還有刑天。

看到他們來了穆念念很高興,穆景之依舊抱著女兒,招呼他們坐下。

沈飛卿很震驚,本想好好責問一下穆景之,但是當他看到病的已經不成樣子的干女兒後,所有的怒氣都化成了心疼,而一向鬼靈精怪的夏里更是紅了眼眶。

「怎麼會這樣?」東方錯還算鎮定,大致翻看了一下床頭上掛著的病例,問道。

「醫生說遺傳的可能比較大。」穆景之抱著女兒的手臂收緊,惹來小姑娘的抗議,他又放松了些。

「念念……」沈飛卿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沈爸爸,夏爸爸。」小丫頭從她父親懷里坐起來,穆景之把她扶好,怕她累又給她後背墊上一個枕頭,「念念生病了,以後就只剩我爸爸一個人了,所以能不能拜托你們照顧他?」

一個僅僅九歲的小女孩,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讓在場的男人們都皺起了眉頭,穆景之低下頭,眼淚掉在床上。

「我爸爸很傻,三十幾歲了還跟小孩子一樣,他都不知道其實我知道他跟笙叔叔的關系就像爸爸跟媽媽一樣。」穆念念笑起來,露出一排小白牙,「雖然我不明白他跟笙叔叔為什麼在一起又分開,但是我知道爸爸很不開心。」

大家都目不轉楮地盯著她,靜靜地听她說。

「我希望以後我爸爸能高興起來,他是個好爸爸,我希望下輩子還能做他女兒。」穆念念笑得很開心,一直蒼白無血色的臉頰也紅潤了些,「爸爸,我下輩子還做你的女兒,親生的!」

「嗯,你做爸爸的女兒。」穆景之抱著她,隱忍著悲痛。

小姑娘似乎很累了,她靠在父親的懷里,半睜著眼楮,聲音也弱下來,「沈爸爸,夏爸爸,你們要幫我照顧我爸爸,好不好?」

「念念,沈爸爸一定會好好照顧他。」沈飛卿答應她,夏里已經說不出話。

然後穆念念就再也沒說過話,醫生來看過,只是搖了搖頭,看小姑娘似乎是疼的厲害,便給打了小半支杜冷丁,然後拍了拍穆景之的肩膀。

穆念念一直都靠在父親的懷里,微弱的呼吸著。

一整夜,穆景之沒有換過姿勢。那四人也是默默地或站或坐,不知道是在期盼上帝,還是在等待死神。

凌晨五點鐘的時候,小女孩在他父親的懷里,一歪頭,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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