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之前的事……對不起。」穆景之盯著地面,低聲道。
「嘴還疼不疼?」夙懷笙也沒看他,只是拉過他放在腿上的手緊緊地握在自己手中,黑眸一直盯著手術室的大門,語調平緩的問道。
「……不疼。」听了他的話穆景之更覺得難受,又紅了眼眶。
「傻瓜,像個孩子似的。」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夙懷笙轉過頭淡笑著攬過穆景之的肩膀,「不要擔心,簫簫一定會沒事的!」
穆景之看他,黑眸里沒有一絲一毫的緊張不安,反而是堅不可摧的篤定。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堅信簫簫會醒過來,但是有他這幾句話穆景之倒是真的安心不少,他也開始相信,簫簫一定會醒過來的。
沒多長時間,葉泉和肖臻領著穆念念就回來了,小丫頭一見到父親便撲過去,「爸爸,笙叔叔!」
「嗯,餓不餓,等你簫叔叔手術出來後爸爸再領你回家吃飯好不好?」看見女兒的笑臉穆景之才露出一個笑容。夙懷笙模了模小丫頭的腦袋,沒有說話。
「老師不用擔心,我已經叫了外賣,等簫簫出來後大家就在醫院先對付吃點吧!」葉泉在一旁說道。
「念念餓了麼?肖叔叔這里有糕點你要不要吃?」肖臻從背包里掏出個盒子,里面裝著一塊蛋糕。
「謝謝肖叔叔!」穆念念看到父親點頭後才伸手拿過肖臻遞來的蛋糕,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慢慢地吃,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來轉去,停在穆景之的嘴巴上,「爸爸,你的嘴巴怎麼了?」
「沒事,爸爸不小心咬到了!」抬手擋了一下,穆景之有些不自在的回答!
穆念念看她爸爸的臉色不太好,又轉過去小心翼翼的問道,「笙叔叔?」
「沒事,你爸爸只是不小心咬到而已,快吃吧!」夙懷笙抹掉念念嘴邊的蛋糕渣滓,解釋道。
「哦,那簫叔叔在里面手術嗎?什麼時候能出來啊?」
「還不知道,快了吧!」手術室的紅燈亮得刺人眼楮,夙懷笙皺起眉頭看著緊閉的大門,眼底閃過一絲焦急和擔心。
「天白進去後就再沒出來嗎?」葉泉靠在牆上問道。
「沒有,里面一個人都沒有出來過!」穆景之站起來,臉色依然白的不像話,「明明是十一點開始的,這都五點了,已經六個小時了,卻還是沒出來……」
「老師不要擔心,簫簫一定會沒事的,他從小就是個樂觀的孩子,無論什麼困難到他那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再說不是還有天白呢嘛,一定不會有事的!」肖臻走到穆景之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但是話雖說得輕松,肖臻的臉色也不是那麼好看,可見他的口是心非。
一時間眾人都沒了話,只有穆念念獨自吃著東西,發出細小的咀嚼聲,在這空曠的走廊里听來竟讓人靜下心來,穆景之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眉頭擰成川字,卻在心里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要表現的太明顯,免得被他們看出什麼,余光間見那三人都是低著頭沒有看他,穆景之又趕緊別過頭去,卻遺漏了夙懷笙注視他時那意味深長的目光。
這時,只听手術室的燈啪的一聲滅了,緊閉了六個小時的大門終于應聲而開,只見司徒睿修走了出來。
夙懷笙一個箭步沖到他面前,低聲問道,「怎麼樣?」
「醫生,怎麼樣了?怎麼就你一個人?天白呢?手術怎麼樣?」後面的肖臻有些急切,連著拋出好幾個問題。
司徒睿修拿下口罩,墨黑的眼楮掃了幾人一眼,穆景之被他看得心跳幾乎都停了,他往前踉蹌了幾步,一手扶住牆壁才從嗓子里擠出點聲音,「司徒醫生,究竟怎麼樣了?」
「夙先生,令弟已經推往加護病房了,天白一直都陪在他身邊!」司徒睿修的回答不在重點,只見夙懷笙那一瞬間眯起眼楮,微皺眉頭,眼中的冷光讓穆景之瑟瑟發抖。結果是什麼?司徒睿修為什麼不直接說明白,反而要這樣拐彎抹角?難道……
「司徒醫生,究竟怎麼樣了?」一直都比較鎮定的葉泉也穩不住了,焦急地問道。
「手術很成功!」在听見眾人都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司徒睿修又加了一句,「不過,夙懷簫什麼時候能醒過來還不知道!」
穆景之頓時像是被抽去了力氣,要不是穆念念在一旁使出吃女乃得勁兒拉住他,恐怕他早就坐在地上了。手術既然成功了,夙懷簫怎麼還不能醒過來?
夙懷笙往前邁了一步,幾乎與司徒睿修面貼面,聲音冷得直掉渣,「司徒醫生,我想你們最好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麼是這個結果!」
司徒睿修吸了一口冷氣,但是他還是鎮定下來說道,「夙先生,這種情況是在我們的預計之內的,手術雖然歷時很長,但是很成功,只不過腦部手術不確定性很大,我現在能保證的就是令弟一定能醒過來,只不過醒來的時間還要再觀察而定!」
「媽的,這樣的話這手術做沒做有什麼用啊!」肖臻不禁覺得莫名其妙,這樣不就跟之前沒兩樣嗎?
「當然有用,之前病人一直昏迷能不能醒是未知數,而且腦細胞隨時都在死亡減少,手術後就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最起碼在醫學角度來看,病人是一定能醒過來的,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且之前擔心的腦細胞問題甚至是腦死亡都已經得到了解決,你怎麼能說手術沒有用!」司徒睿修板起臉來解釋,很不滿意有人質疑他們的手術。
听了司徒睿修這一番話,夙懷笙不再那麼充滿煞氣,他只是冷冷的瞟了他一眼,然後沉聲說道,「司徒醫生,真希望你對得起自己的醫術!」然後,拉過早已經不知道別人說什麼的穆景之,說了一句「念念,跟叔叔走!」便向加護病房走去。
葉泉和肖臻想司徒睿修點了點頭,便趕緊跟在了後面。
病房里很安靜,夙懷簫腦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細瘦的手臂上點著吊瓶,一旁的儀器發出嗡嗡的聲音,郁天白依然穿著手術服,靜靜的坐在床邊,緊緊地握著夙懷簫的手。
听到開門聲,他並沒有回頭,但他知道是誰,「阿笙,對不起,簫簫什麼時候能醒我真的不能確定!」
看到好友的樣子,夙懷笙嘆了口氣,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我听司徒醫生說了,不要擔心,手術不是很成功嗎?簫簫一定能醒過來的!」然後幫弟弟拉了拉被子,夙懷笙彎腰貼了貼他的額頭,「簫簫,你很勇敢,睡了那麼久也該醒過來了,你放心,哥哥一直在這里!」
「我很沒有用是不是?我只能看著他們在簫簫腦袋上動來動去,我卻什麼忙都幫不上,阿笙,你能體會我的心情嗎?我在澳洲在德國呆了三年,就是為了回來能夠把簫簫治好,讓他醒過來!」郁天白自嘲著大笑出聲,他已經不在乎會不會打擾到愛人的休息了,要是他這樣大聲的說話能把他叫醒他就是喊上三天三夜也沒問題,「可是阿笙,我真的一點用都沒有!五年啊,簫簫昏迷了整整五年,人生有多少個五年?那時候我們才剛剛在一起不久,他說那個假期他跟同學約好了去旅游,我滿心期待這等他回來,卻沒想到等回來的是個活死人啊!」郁天白一直都是個穩重自持的人,而現在他卻握著愛人的手開始哭泣,「簫簫,你醒過來啊,我帶你去看櫻花,你不是說最想去看日本的櫻花嗎?簫簫,簫簫,我求求你,你醒過來啊!」
牽著女兒的穆景之站在門口處,听著郁天白聲聲泣血一樣的哭喊,扯了扯嘴角,然後一步步走了過去。是時候做個了斷了,他造的孽沒有必要讓別人擔著,就算沒有絲毫用處,可是若是能讓郁天白解解氣也是好的吧!從門口到病床前也就十步,可是穆景之卻覺得有千里萬里那麼長,他從心的這頭走到那頭,用了五年的時間,他不敢面對,不敢承認,只能偷偷的在心里祈禱贖罪,而如今他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為自己的過錯承擔責任了。
「郁天白,簫簫變成這樣是因為我!」他在病床前站的筆直,說出這一句話的瞬間穆景之覺得自己的心頓時輕松了,終于,他放過了自己。
而這句話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原本傷心不已的郁天白一下子也沒反應過來,呆愣著不知道該說什麼。葉泉和肖臻更是雲里霧里。只有夙懷笙,黑眸緊緊地盯著他好像是要把穆景之看透,要看到靈魂里一樣。
「你說什麼?」半天後郁天白才站起來,語調充滿了難以置信。
「我說」
「穆景之,你給我閉嘴!」夙懷笙一把拉過他,制止他再說下去,「念念,把你爸爸領出去!」
穆念念早已經被穆景之的話嚇傻了,為什麼簫叔叔昏迷不醒是因為爸爸?
穆景之硬逼著自己忽視夙懷笙針刺一樣的目光,而是彎身對女兒說道,「念念乖,讓肖叔叔帶你去吃飯好麼?」然後轉身對肖臻和葉泉氣祈求道,「麻煩兩位,帶念念去吃飯好不好?」
葉泉看了一眼夙懷笙,便牽了穆念念,「念念,跟叔叔去吃飯好不好?」
穆念念開始不肯,可是看到穆景之的目光後便很听話的說,「那爸爸我去吃飯了,等你說完了來帶念念回家好嗎?」
等人離開了,郁天白一反平時的溫和有禮,咄咄逼人道,「穆景之,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穆景之,你給我閉嘴!」夙懷笙擋在他前面,看著好友道,「天白,你先冷靜一下!」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簫簫是因為他才變成這樣的?」郁天白皺眉,情緒有些激動,「夙懷笙,你明知道他是害簫簫的凶手,是他害你親弟弟變成這樣的,你還跟他在一起?」
「天白,你」夙懷笙臉色很難看,他想解釋卻被穆景之搶了話。
「是,夙懷簫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我!」穆景之從夙懷笙身後閃出來,他知道夙懷笙剛才是想保護他,他很感激,真的,不論以後怎麼樣,夙懷笙剛剛那一個動作就足以了。「五年前我是H市的大學老師,因為發生了些事,便在街上,想要、、尋死,可是當一輛車真的向我撞過來的時候,我卻被人一把推開,而那個救了我的人卻被拖出去好幾十米遠,我受了輕傷,而那個人卻從此昏迷不醒。」
郁天白听著穆景之一字一句的說著,心里面痛的不能自已,他咬得牙齒嗑啦嗑啦響,「穆景之,你知不知道簫簫五年前多大?他才十八歲,而現在,他已經二十三歲了!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年,你要怎麼賠給夙懷簫五年,要怎麼賠給我們五年?」 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