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雖然已是初冬,但是陽光卻很好,湛藍的天空里竟然沒有一絲雲彩,穆景之很早就把女兒從床上挖起來,收拾妥當後坐上公車向醫院趕去。
「爸爸,我的牙齒好了啊,為什麼還要去醫院啊?」念念不解的問道。
「這次不是看牙齒,而是去看一個病了的叔叔。」穆景之拍了拍女兒腦袋,慢慢地解釋道。
「叔叔為什麼病了啊?」念念又問。
「念念乖,等你見了就知道。」穆景之笑笑,然後轉過頭看著車窗外的掠過的風景沒再說話。
夙懷笙雙手插在褲袋里,遠遠地就看見男人肩上背著個背包,領著女兒向他走來,男人偶爾低下頭不知道跟女兒講了什麼,熱的小女孩兒咯咯的笑,這幅畫面在他眼里,是那麼的純淨安好,又是那麼的虛幻不真實。那份他和弟弟期盼了多年卻不可得的父愛,在這個男人身上卻表露的淋灕盡致。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穆景之歉意的說道。
「不是很久,跟我來吧。」夙懷笙看了他一眼,破天荒的沖著念念笑了一下,轉身向醫院里走去。
穆景之抱起女兒,趕緊跟上他的腳步。
三人乘上專屬電梯,直達高級病房專區。穆景之推開房門,里面還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在給病床上的人做按摩,「陳看護,你先離開吧,這里我來照看就好。」
那人聞言,點頭答應著,然後收拾好東西後便離開了。
夙懷笙走到病床邊,把皺了的被子撫平,又模了模弟弟的手,「他就是我弟弟,夙懷簫。」
穆景之從進了病房開始抱著女兒的手就開始顫抖,直到听見女兒微弱的抗議聲才驚覺,把念念放下,穆景之走上前去。只見病床上的人很瘦,是那種營養不良型的瘦,腦袋上纏了一層繃帶露出一小塊兒頭皮,雙眼緊閉,濃密的睫毛投下一道陰郁的黑影,鼻子處插著細細的管子,病床旁邊的儀器發出細微的嗚嗚聲響,上面不是跳動的數字讓人稍稍安心下來。
「他好瘦。」默不作聲了好久,穆景之才吐出一句話。
「嗯,不能吃東西,只能每天輸營養液來維持生命。」夙懷笙淡淡的答道。
「念念,過來。」穆景之召喚在一旁的女兒,等她走過來便把他抱起湊向躺著的人,「他就是叔叔哦!叔叔有病了,念念該說什麼?」
「叔叔乖乖,不怕痛啊,念念牙痛都好了,叔叔也會好的。」小丫頭抓著夙懷簫的病服袖子,聲音軟軟的說道。
「念念好乖!」穆景之稱贊,可是眼楮里卻泛起濕意。
「爸爸,叔叔為什麼不跟念念說話啊?」
「叔叔睡著了啊,等叔叔睡醒了就跟念念玩兒了!」
「嗯,等叔叔醒了給叔叔吃爸爸做的餛飩好不好?」
「好,到時候爸爸做好多好吃的。」
「如果叔叔知道爸爸做的東西那麼好吃一定會很快醒過來的!」
夙懷笙坐在椅子上,听這父女倆在這里說著話,心里泛起一陣陣暖意,雖然對于這個導師他並不了解,但是調查報告上顯示不過是一個一年前領著孩子來到Q市的普通男人,倒沒什麼奇怪,不過他身上的那種溫暖卻讓他有一種安心的感覺,或許,這並不壞。看著弟弟,夙懷笙表情仍然沒變,但眼楮里確實有了一絲笑意,簫簫,你要好起來啊,你看,這個世界還有別人在惦記著你,你若是不醒過來,會錯過多少溫暖,多少幸福。
「昏迷了這樣久,肌肉按摩怎麼樣?」穆景之伸手模了模夙懷簫細瘦的胳膊,有些心疼的問道。
「一直都是看護在做,有時我也會幫著做一些。」
「這樣,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我會一些按摩的手法,以後我有時間就來這里幫他做恢復訓練好不好?」穆景之望著夙懷笙,滿心希冀的問道。
夙懷笙緊緊的盯著他半天,然後薄唇輕啟,低聲的說道,「可以,以後就要麻煩老師了。」
「不麻煩,我的課不多,剛好可以打發一些時間。」听見夙懷笙答應,穆景之開心地笑了起來,「謝謝你相信我。」
「不會,怎麼看都是我得到了好處。」夙懷笙換了個姿勢,眼楮卻是瞬也不瞬的盯著他,「不過我倒是想知道,老師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呃……我是你老師……你是我帶的唯一一個碩士……我怕你……」穆景之結結巴巴的解釋,臉色有點蒼白,眼神閃爍不定就是不看夙懷笙。
「算了,只要你願意就好!」夙懷笙一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墨黑的眸子意味深長。
「謝謝!」暗暗地松了好大一口氣,穆景之松開了緊緊抓著女兒衣擺的雙手,臉色才緩了過來。
「爸爸,念念也要叫他叔叔麼?」念念松開夙懷簫的袖子,白女敕的手指頭指向坐著的夙懷笙問道。
「嗯對,念念也要叫他叔叔。」穆景之把女兒有些亂了的頭發整理好,微笑著說道。
「叔叔好,我叫穆念念,請多指教!」念念轉過身子稍稍彎了腰,煞有介事的介紹了自己,然後葡萄粒般的眼楮盯著夙懷笙。
夙懷笙有些詫異,但隨即便鎮定下來,他伸出手,「過來,叔叔抱。」
穆景之嚇了一跳,他沒想到一直都是冷漠待人的男人竟然會這樣溫柔的說話。
念念也不怕,很快的便走過去,順著夙懷笙的手便爬上了男人的大腿。這下,穆景之可以說是徹底被石化了。
「叔叔你好好看!」念念安安穩穩的被抱在懷里,笑嘻嘻的道。
「是麼?你怎麼知道叔叔好看?」夙懷笙也笑了一下,那雙平日里總是波瀾不興的眸子里居然閃過了快樂,劍眉微挑,嘴角輕揚,讓穆景之看傻了眼。
「因為我的老師說我爸爸好看,可是我覺得你跟爸爸長得一樣,所以你也好看!」念念掰著手指頭,一臉認真地說道。
「哦?我跟你爸爸像麼?」夙懷笙拿眼角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根本就沒反應過來的人,又問道。
「嗯……」小丫頭歪著腦袋想了半天,然後轉頭看看自己的爸爸,又看看眼前的人,才說道,「頭發一樣黑!」
夙懷笙一愣,本來以為還有下文,可是看小丫頭一臉回答完畢等待夸獎的樣子便知道,原來這就是相似的地方。
「哈哈哈!」不算大聲卻十分悅耳的笑聲在病房里響起,讓一直安靜的房間里頓時充滿了活力與輕松。
穆景之看了半天,才想明白女兒剛才那句話,無奈的笑笑,「念念,你真是……」
「念念好聰明!」夙懷笙湊過去親親小丫頭的小鼻子,夸贊道。
「嘿嘿……」念念笑的天真可愛,一副我說的很對的驕傲樣子。
「老師,你的女兒很可愛。」夙懷笙抱緊了懷里的小女孩兒,朝著男人說道。
明知道他說的是念念,可穆景之還是被他夸得紅了臉,他有些窘迫的笑笑,目光閃躲著繞了一圈兒,卻還是回到原來的位置,望進那雙仿佛收納了整個銀河般光華燦爛熠熠生輝的眸子里無法動彈,穆景之就這麼看著,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樣,那雙眼楮,竟然這麼好看。如果能讓那雙眼楮一直都這麼快樂一直都這樣發光,他做什麼都行!不知怎麼,穆景之在心里這樣對自己說著。
夙懷笙也不說話,就任他這麼看著自己,或許是他眼里的溫暖讓他覺得這個世界變得明亮起來,讓他一直冰冰涼涼的心似乎也暖了。
「爸爸,你跟叔叔在看什麼?」念念覺得奇怪,怎麼爸爸跟叔叔就這麼一直看著對方都不說話啊?
「啊!」穆景之被女兒的聲音驚醒,趕緊收回自己的目光,轉過頭看著病床邊的儀器來掩飾自己的失態,可是早已紅透的臉頰早就把他的心思暴露無疑了。
「沒什麼,念念餓不餓?」夙懷笙說著話,眼楮卻一直在某人身上打轉沒有離開。
「嗯!」小丫頭狠狠地點了一下腦袋,這不能怪她嘛,早上爸爸把他從被子里挖出來,早飯吃的很迅速,她都沒吃飽的啊!
「念念餓了麼?」穆景之一听女兒說餓了,趕緊走過來,看了看手上的手表居然十一點了,難怪,到醫院時已經九點多了,而且在路上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念念本來身體就不好,每天都少吃多餐,的確是應該餓了。
「等一下,爸爸拿吃的給你。」穆景之拿過帶來的背包,從里面拿出一個蔬菜三明治和一個保溫杯,把保鮮膜撕開遞給念念,然後還拿出一塊兒紙巾在手里,「慢點吃。」
「嗯!」念念高興地一口咬下去,根本就忘了自己還坐在別人身上。
穆景之把杯蓋兒打開,一股清淡的香味兒飄出來,「吃完了再把湯喝了!」
夙懷笙覺得這驚喜真是一個接著一個,這對父女還真是旁若無人啊。
「好不好吃?」男人低下頭看著吃的津津有味的小女孩兒問道。
「嗯,爸爸做的東西最好吃了,叔叔也嘗嘗吧!」小女孩兒把手里的東西湊到夙懷笙嘴邊,眼楮瞪得大大的看著他。
穆景之一驚,剛想開口阻止,只見夙懷笙看了她手里的東西一眼,然後便低頭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後咽下,優雅的讓穆景之以為看見了英國貴族,「很好吃!念念的爸爸果然厲害!」
「對吧,爸爸什麼都會做哦,以後叔叔去我家讓爸爸給你做好多好吃的東西!」小丫頭一臉驕傲,然後繼續吃起東西來。
「呃……她就是貪吃了些……」穆景之不知道該說什麼,拿在手里的湯差點因為他的緊張而灑出來。
「那是什麼?」
見夙懷笙盯著自己手里的杯子,穆景之解釋道,「我做的蝦仁冬瓜湯。」
「我可以嘗嘗麼?」夙懷笙問道。
啊?穆景之差點喊出聲來,可是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只得硬著頭皮答應,「好的,你等一下!」
手忙腳亂的在床邊櫃子里翻出一只碗,倒好了遞過去。
夙懷笙左手扶著仍然吃的不亦樂乎的小丫頭,伸出右手把碗接過去,然後湊到嘴邊,沒有絲毫聲音的喝了一口。
穆景之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不知道男人會不會覺得這般普通的東西入不了他的口。
「很好喝!」夙懷笙一口一口慢慢的把湯喝光,望著穆景之說道。
「呵……謝謝!」穆景之有些赧然的低下頭,拿著保溫杯的手指緊了緊。
「爸爸,我也要喝!」吃完東西的念念晃悠著兩只小腿沖著父親叫道。
穆景之笑了笑,接過夙懷笙遞過來的碗,又倒了七分滿給念念,「慢慢喝,小心燙。」
念念接過爸爸手里的碗,笑得眯了眼楮,「謝謝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