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景之鎮靜了一會兒,伸手抹了一把臉,站起身推門而入。
一抬頭,便看進一雙眼楮里,頓時他就像是被下了咒一樣,寸步難移。
「老師,你去哪里了?」夙懷笙看著他,一字一字的問道。
「啊,我出去了一下。」穆景之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在那樣的眼神下不得不硬撐著一步一步走到床前,看點滴還有一點便稍微放下心來。
「你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還燒不燒?」穆景之俯去,伸手模了模夙懷笙的額頭,好在溫度不再那麼高,他大大地松了口氣。
「我怎麼會在醫院里?」夙懷笙四處看了一下,問道。
「啊,你發燒燒得厲害,還從樓梯上滾下去,所以我就把你帶到醫院來看看。」他退了一步說道,穆景之不知為什麼有點心虛,可能是因為男人之前強硬拒絕接近的態度吧,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強迫人家的事。
夙懷笙沒有在說話,只是稍微動了一體,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嘶……」一聲輕微的吸氣聲讓穆景之嚇了一跳。
「你怎麼樣?你不是哪里不舒服?哪里疼嗎?」他走上前,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夙懷笙問道。
「沒事,都是皮外傷。」夙懷笙知道自己身上的疼痛恐怕就是因為從樓梯上滾下來,沒有太在意。
「你腦袋後面腫了一個包,醫生建議你留院觀察一下。」穆景之坐在凳子上,把醫生之前交代的話說了一下。
「鬼才要住院!」剛剛明明還很安靜的夙懷笙突然坐起身來,一把把手上的針頭扯掉,然後便作勢要下床。
穆景之被他的舉動嚇傻了,「你干、干什麼?」
「我要出院!」夙懷笙冷冷的道。
「不行,醫生交代說你腦袋撞傷,需要住院觀察一下,你不能走!」穆景之一把摁在他肩上,把他推坐在床上,看那手上因為強行拔針而滴下來的血滴落在白色的床單上,看上去觸目驚心。
「穆老師!」夙懷笙抬眼看著他,怒氣已然就要爆發。
「既然叫我一聲老師,就要听我的!」穆景之難得的發了火,狠狠的道。
夙懷笙胸口處起伏變大,眼眸里燒起兩簇火焰,夙懷笙一把握住穆景之的手腕,慢慢的拉開,「穆景之,你不要一再的挑戰我的耐性!」
穆景之只覺得一股刺痛傳來,臉色白了起來,他暗暗地咬住下唇,依然不放棄的說道,「不行,你必須住院!」
「媽的!你他媽是听不懂我說話是吧!」夙懷笙狠狠的推了他一下,穆景之一個不察直接跌坐在椅子上,夙懷笙看也沒看她一眼,迅速的穿上鞋子便向門口走去。
「夙懷笙,你……」
「你要去哪里?」房門被打開,一到冰冷的聲音響起,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門外盯著夙懷笙問道。
「是你!」夙懷笙皺起眉頭,對于看見門外的人感到意外。
「我剛知道你住了院,便來看看,怎麼,要走了?」男人側過身走進病房,看了一眼手中的病例,「天白在樓上,你弟弟不會有事的。」
夙懷笙听見他的話竟然安靜了下來,他慢慢的走回病床坐下,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穆景之驚訝的看著這一幕,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老師好,我是這里的外科醫生林風。」林風看向呆掉的穆景之說道,語氣溫和了許多。
「啊?嗯,你好。」穆景之趕緊站起來,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他不明白林風為何也要稱自己為老師。
「我也是K大畢業的,所以也應當叫您老師的。」林風笑了一下,看穆景之了解的點點頭,邊又轉向渾身依然散發著怒氣的男人,「如果你實在不想住在這里,那就現在去做腦部掃描,然後要是沒有什麼不舒服的話就回去,結果出來了我會通知你。」
聞言,夙懷笙終于抬起頭,眯起的眸子掃了林風一眼,冷冷地說,「可以。」
林風合上手中的病例,向門外走去,「走吧,大少爺!」
夙懷笙站起來,一點也不像是病人的樣子,冷漠的眼神掃過穆景之,「我自己就可以,老師不必跟了。」說完,便走了出去。
穆景之沒有辦法,他很想跟去看看,卻又挪不動腳步,眼前閃過夙懷笙臨走時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讓他心里泛起一陣寒。穆景之自嘲的笑了笑,不管他說什麼他都應該听的,哪怕是讓他去死。因為這樣犯下罪孽的自己,實在是不值得原諒。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只是一眨眼,又似乎過了千年萬年,夙懷笙回來了。
「怎麼樣?」穆景之趕緊站起來問道。
夙懷笙沒有回答,只是把衣服穿戴好,完全沒有了生病的樣子,穆景之看他緊緊地盯著自己,低沉的嗓音讓他脊背發涼,「老師,不知道是不是我會錯意,你似乎對我太上心了點吧!」
「我……我只是……我是你老師……所以……」穆景之心突地一跳,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結結巴巴的解釋道。
「老師?有哪個大學老師對自己的學生這麼上心的?還有對自己學生的弟弟也很不一般啊!」夙懷笙雙手抱胸,一副不相信的樣子,黑眸定定的瞅著他,他沒忘記男人那天向他提出要來探望自己弟弟的事情。
要不是一陣鈴聲響起,穆景之差點就亂了陣腳。
「你好,啊,李老師,好的好的,我馬上就過去!實在不好意思啊!好的,謝謝你。」穆景之看了一眼手表,發現已經八點半了,說好去接女兒的結果又遲到了,只能趕緊道歉。
掛了電話,穆景之吸了一口氣,鎮定的說道,「夙懷笙,你是我帶的第一個碩士生,今天在樓梯里踫見你的確是巧合,如果讓你感覺不舒服我向你道歉,至于我提出想要去看你弟弟是真的因為我有一個弟弟,可能我對弟弟這個詞比較敏感,所以听到你弟弟昏迷不醒長達兩年,我就忍不住想去看看他。不過如果你不同意我不會再提就是了,就是這樣,我要去接我女兒,所以就先走了。」穆景之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也不管夙懷笙的反應,便抬腳向門外走去。
剛要伸手開門,卻見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一個男人快步地走了進來。
「阿笙?你怎麼樣?听林醫生說你發燒燒得很厲害,還從樓梯上滾下來,究竟怎麼回事?」
兩人打了個照面兒,怔住。
「這是我的導師穆景之,這是我的朋友郁天白。」夙懷笙淡淡的為兩人做了介紹。
「你好!」郁天白打了聲招呼,趕緊向坐在床上的夙懷笙走去,「你怎麼樣?」
「我沒事。」夙懷笙擺擺手,看了一眼呆站在那的穆景之,說道,「這個周日上午八點我會在醫院門口等你。」
「真的?謝謝你,我會準時來的。」穆景之低頭道謝,盡可能地讓自己表現的不那麼激動,看起來正常一些。
「嗯。」夙懷笙淡淡的應了一句。
穆景之不自然地笑了笑,便開門走了出去。
夙懷笙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男人出了醫院大樓便迅速地攔了一輛計程車絕塵而去,幽深的黑眸里倒映著外面的燈光,讓人看不真切。
「阿笙,是他送你來的醫院?」
沒有回答,夙懷笙依然背著他向窗外看去,夜色里霓虹燈明亮晃人,明明閃閃的讓他眯起了眼,「簫簫怎麼樣?」
郁天白走到夙懷笙身邊,也看著窗外的景色,「很好,今天林醫生送了新配的藥,用用看有沒有效果。」
「什麼時候走?」
郁天白一時無言,過了好半天才答道,「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