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傳奇 三二五、男兒有淚

作者 ︰ 格言

瞎了的董一龍,完全地喪失了勞動能力。他沒有辦法去參加生產隊的勞動。開始有他的老娘在,董一龍和老娘當著隊里的五保戶,還能將就著過日子。有老娘為他洗衣做飯,他還可以過得去。最近老娘死了。董一龍徹底地絕望了。

現有的董一龍,衣服沒有補,工分沒辦掙,出去在飯吧,他好歹也是一名高中生。這也許在別的地方不算什麼,可是在這個偏僻的山溝里,同時畢業的高中生,現在好歹也參加工作了,最差也是大隊的干部。可他董一龍命為什麼就這樣薄,大學考不上,考上了也去不了,最後還成了瞎子,這日子怎麼過。

今天是董一龍他娘的百日。也就是說,他娘死了一百天了。別人家過百日,有親戚來有客人來,有隆重的儀式,可董一龍的娘死了,就只有他一個人模著娘的相框落淚。

董一龍想不開了。他就跑到了這個地方。

為什麼要到這里來呢?因為在董一龍看來,這里是一個破廟,沒有人來,在這里一不會污損了鄉黨們的眼楮,二來也不會有人來救。這里是一個干淨的地方。

想不到任道長和李文義在這里救了他。

任道長知道這個董一龍。因為董一龍的母親在董一龍考大學以前,就來這里為他算過卦。當時任道長判定的是能考上。一听兒子能考得上,董一龍的母親就高興得不得了,連聲地說著,如果兒子考上了,她就為廟里掛念一丈二尺長的紅,拿了鞭炮來放。可是過了幾個月,兒子瞎了,老太太怕也把這事忘了。

不過任道長記憶力很好。他記得了這個名字。後來在集上,有人指點著這個瞎了的孩子,說他就叫董一龍,因為沒有考上大學瞎了,任道長才認識了他。當時任道長想告訴他救眼楮的方子,可董一龍在老娘的牽引下,很快地離開了。再說集市上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接著就是廟里給砸給搶,任道長也自顧不暇了,把這件事也徹底地忘了。

听了任道長的講述,李文義心里頓生悲涼。

人啊,說堅強時也夠堅強,說他脆弱時也非常地脆弱。象這個董一龍,他可以為了上大學堅持十年,十年如一日地刻苦學習,可一旦發現自己沒有考上大學,他就崩潰了,一下子能急瞎了自己的眼楮,也算是一件怪事。

不過李文義也有同學跟這個董一龍相似。一個孩子,不愛上學,家長硬逼著他去上學。成績當然是不好。于是家長又打又罵。結果孩子去了學校,不到二個月,眼楮看不見了,坐在第一排也無法看清楚。

最後只好不上了。

好在家長有辦法,托人給他安排了工作,配了眼鏡,現在據說還可以看見一些。不過,他的頭發有一半變得花白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打到了他們的傷心處,誰都是一樣地傷透了心。

李文義不僅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也是一樣的坎坷。父母早逝,全靠姐姐幫扶。要和董一龍比一起來,他是健全的,也能自吃其力,也有一身的好力氣,就是在農村這樣的地方,他也不比任何一個農村的小伙子差。

和不幸的人比較,才會感到自己是處在幸福之中。以前,李文義老是覺得自己很慘,家里沒有人了,還要來下鄉,人家兄妹幾個不來也不是一樣地過去了。可是現在和董一龍一比,自己要比他好多少倍了。

李文義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任道長沒有注意這樣。在風雪中,他穿著道袍,一身道貌岸然的樣子。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李文義小聲地問︰「師傅,他的眼楮還能治好嗎?」

任道長搖了搖頭。

李文義又問︰「你說他一個孤苦伶仃的人,又是一個瞎子,眼楮看不見,家里又沒有了別的人。那他以後生活怎麼辦?咱們今天救了他,可保不住他那一天想不開了,又要尋短見,那可怎麼得了。」

任道長說︰「眼楮瞎了,可心還在。只在心在,心不死,人總是有辦法的。天生一物,必有濟生之方,現在要緊的是讓他能堅信自己可以活下去,而且還活得會很好,很有意義。’

師傅這話李文義不愛听。為什麼呢?這又是大話空話。什麼叫活得有意義,什麼要堅信?象董一龍這樣的人,誰肯嫁他。一般的啞巴,也要嫁個成幫扶他的人才行。也不肯再嫁一個瞎子或者跛子。因為本身就是一個殘疾人,再找一個殘疾人,兩個人在一塊可怎麼生活。以後要再有了孩子,那不是造蘗嗎?

別人幫扶也不行。偶爾幫一下可以。可要一個人一直幫一個人,是不可能的。特別在現在這種條件下。大家都自顧不,那有精力再去管別人的事。還有名不正則言不順,你去幫董一龍,你是他什麼人,有什麼理由。這倒不是為了應敷別人,而是要對家里人有所交代。誰也不是一個人,誰也不是在真空中生活。總得出師有名吧。

李文義看了一眼師傅,嘴角笑了一笑,沒有敢說話。

師傅的背影橫在李文義面前。象一座山。李文義象不到他的臉,可是師傅身上有一股威嚴,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東西讓他害怕。

李文義突然為自己剛才的想法不好意思起來。

任道長一直背著手,在雪中往前走著。听到李文義沒有跟上來,就回頭問道︰「應虎,你要想什麼?」

李文義啊了一聲。一瞬間,他沒有想起來師傅這是叫誰呢。過了半天,這才明白師傅這是叫他。師傅為他起的這個名字,他還不太習慣。

李文義說︰「師傅,我沒想什麼?就是……就是擔心他以後的生活,主要是生活來源,因為他現在沒有了自理的能力。」

師傅說︰「能這樣想就很好。善心一動,到處都是生機。跟你說吧,文義,你們有緣啊。你想想,要是沒緣,在這冰天雪地的時候,大家都在家里呆著,你不會出來到這里,他也不會出來到這里。我也在另外的一個地方呆著。那麼咱們三個人各不相識了。可是現在,你救了他,你說說,這不是緣是什麼?」

李文義笑著。

確實,是他李文義救了這個董一龍。可這算什麼呀。要是救了一個大官,也許後邊還有好報。要有救了一個美女,也許還可以成就一段姻緣。要是有了一個家庭出身好的人,也許可以混一頓飯吃,可是他救的是一個瞎子。以後只有受不盡的拖累,這算什麼好事。要說是緣,在李文義看來,也是一段惡緣。

不過,他不敢說出口,怕師傅責怪。

天已經黑嚴了。

月亮出來了。照在雪上,亮得跟白天一樣。雪還在下著,不時有積雪堆從樹上掉下來。房檐上的有什麼鳥在飛動著。

外面冷得厲害。這些小鳥們全溜到這里來了。

李文義和任道長回到房里,點著燈,看了一下正躺在床上的董一龍,他還在熟睡,樣子很可愛。根本看不出他是一個瞎子。

小伙子長得一表人材。

真是可惜了。

要不是因為這雙眼楮,不知道他將來能做出多大的成就。

李文義看了看董一龍,又看看這里的床。看樣子今晚師傅只能跟這個董一龍擠在一個床上了。在山里,來人了,人們常常擠在一面炕上。這不算什麼。可是在李文義就不行。他從小就一個人睡,跟別人睡在一起,一踫著別人的身子,或者別人將腿腳放在他的身上,他就會一個晚上也睡不著。

李文義向師傅告別。

任道長說︰「好吧,你走吧。不過,你明天去一個鎮上,買一點大米,他現在喉嚨有傷,只能吃流食,要養一段時間。來,我這里有錢,你拿上,看看能買多少大米。」

任道長從撩開袍子,從里面的兜里掏出一疊錢來。全是幾毛錢的張數。看樣子在身上裝的時間很長了。被捕汗水漬得成了塊團。任道長一直在要飯,他身上竟然有錢,李文義大為驚奇。不過,一看那些一的面值和樣子,李文義鼻子酸了。

他連忙說,「師傅,我這里有錢。就是沒有,我借也比你方便得多。你那點錢,你先拿著,以後有用的地方,我先走了。」

任道長說︰「你也不容易的,又常牽掛著我。不能老讓你這樣。」

李文義急忙走出了房門。

走在路上,李文義心時不由得對這個任道長好感又多了一份。一般地說來,那些有些本領的世外高人,多有一些怪脾氣。或者難于接近,要麼過份嚴格,可師傅就沒有這些毛病。更難得的是他有一份善心。就他的那個樣子,窮得穿著單衣,五十多了一個要要飯,可他還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強者,天下的人全要他去幫扶。看著他的那被汗水漬透的了的錢,爛成那個樣子,就知道他有很長時間沒有花過錢了。

可憐的人,過了中午就不再吃飯。過的這種日子,似乎是苦行僧,這樣一輩子,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世外高人,真是難于理解。

回去的路,李文義走得很快。積雪的大地上,他的牛皮鞋踩在雪上,發出吱咕咕的聲音。雪很白,地上很亮。黑的地方不要踩,專走白的地方。

可是這樣走,有時也在上當。明看著是平平的路,可是一腳踩上去,原來進入了一個雪坑,一下子半個身子陷在雪堆中。李文義罵了一聲,慢慢地爬起來。不過還好。他戴著手套,穿著大衣,雪進不了他的身了,一點也不覺得冷。走了一會路,他甚至于感到全身在冒汗。

快要村子了。

走這這一片沒有人煙的地方,再拐一個彎,就是他們村子。李文義加快了腳步。

突然,李文義覺得身後有什麼走動的聲音。

會不會是鬼。李文義有點害怕。他用手抹了一下頭發,據說頭發上有火,用手抹一下會增加人的火焰,鬼見了會害怕。

李文義解開領子。讓自己呼吸更通暢一些。

可是後邊

的聲音越來越響。

李文義害怕了。他回過頭子,向身後看看。

在不遠處,有一只狗在跟著他。李文義覺得奇怪,自己身上沒有什麼熟食,也沒有肉之類的,狗跟著他干什麼。李文義彎下腰,想在地上拾起一塊石頭,砸這只破狗一下。可是冰凍著,什麼也搬不動。抓起一團雪,在手上握了一握,李文義向身後的狗砸碎去。

那只狗並不害怕。通常狗很害人彎腰的。它們知道人在找石頭,接著會用石頭砸它們。可是這只狗不害怕。

李文義仔細一看。這家伙的尾巴拖得很長,眼楮閃著綠光,在月光下,一眼不眨地望著李文義。李文義身上驚出一身冷汗︰原來這是一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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