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小三被一個小子,差一點給捅瞎了。」
一個留著光頭,赤果著上身,上身上紋了滿滿當當都是紋身的人,听到手下的小混混報的消息,生氣的將斜叼在嘴里的香煙,丟在了地上,隨後破口大罵,「你們這幾個廢物,連一個上學的學生都搞不定,敢傷我的人,多去幾個人,將那小子給我整殘廢了。」
「快給我去,不給我整殘廢,不要回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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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大夏天,人也變的懶了很多,能不出遠門的,盡量不出遠門,所以相比之過年的時候,汽車站的情形蕭條了很多,楊翼沒有排隊,花了八十八塊錢,買了一張到他鎮上的票,他的家在一個山村,車不能直達,需要到達鎮上,坐上半個小時的蹦蹦,才可以到達。
早晨七點多上的車,大約中午頭就能達到鎮上,趕的好的話,或許還能在家里吃一頓中午飯。
汽車開動了,緩緩的離開了車站,透過車窗,看到H市慢慢的往回跑,熟悉的街道,空氣中熟悉的味道,還有在城市中,現在不知道做什麼的她,一點一點的隨著汽車的往前,消失在楊翼的眼前,最後變成一個黑點,消失在地平線。
刻著永遠愛你冰五個字的念珠,攥在了手上,握的都有些水漬了。
這一串念珠,是前年高考畢業後,兩人在得知成績,填報完志願後,一起出去旅游,在中國有名的古剎中買的,他一串,她也有一串,她的那一串上刻著永遠愛你翼。
榕小冰,她的名字,她與他是一個縣上,高中的時候做了三年的前後桌,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是足夠讓處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們,彼此長出情愫。
因為高中學習壓力大,彼此都將那份情愫埋在心底,直到高考完畢那一天,楊翼終于鼓起勇氣對她說出那些听起來生澀,但是卻樸實,真心的話,一句我喜歡你,將兩個人的心連在了一起。
所以在填報志願的時候,本應該是可以考進首都的楊翼,義無反顧的選擇了與她在一起。
還記得那一年的夏天,是那麼的甜蜜,連做夢的時候都是笑的,甚至有幾次,都笑出聲來,吵醒了睡著的父母,驚醒了做著美夢的弟弟。
在來到H市的大學後,兩人每天都相約在食堂門口,他會每天為她買好想要吃的飯,兩個人選的專業不同,但是每當他上完晚自習後,總會快速的跑到她自習室前,等著她。
白石橋,小假山,運動場••••••凡是學校能想到的地方,幾乎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想著想著,楊翼臉上慢慢的露出了甜蜜的笑容,的確,那些日子是甜蜜的,哪怕是偶爾兩個人吵一下嘴,想起來也是甜蜜的。
「 當」開車的司機因為躲避路上一只野狗,猛的急剎車,「嗷嗷」那只野狗被嚇得嗷嗷叫出聲音來,夾著尾巴,飛速的跑遠了,在跑到足夠遠的時候,站住了身子,回過頭,沖著汽車「汪汪汪」的叫。
「死狗,撞死你個狗熊!」司機不由的破口大罵。
「哈哈哈,師傅,他死了就是死狗,怎麼變成狗熊了!」一個胡子拉茬的大叔,露出黃牙對司機開玩笑的道。
「哈哈哈哈哈哈!」很多人被這個人的話,給樂壞了,汽車里才傳來哈哈哈的一陣笑聲,而那只狗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為了流浪繼續流浪去了。
「黑瞎子怎麼死的,笨死的,那只死狗居然找死在公路上跑,不是笨還是什麼!」開車的司機也開著玩笑的道。
這只是一段插曲,汽車又轟轟的開動,繼續跑起來。
急剎車將沉浸在美好回憶的楊翼給拉了回來,手中的那一串念珠也因為慣性,身體失衡的緣故,給一下子掉在了座位底下。
心仿佛由天堂到地獄般,落了下來。
楊翼的嘴角揚起無奈的笑,或許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
那幾個混混為什麼打他,想來和榕小冰月兌不開關系,那個H市有名的大少,正瘋狂的追逐她。那個大少家里有錢有勢,高富帥。
她打電話沒有說話,他就知道了結果是什麼,如果沒有看過那麼多,他或許會像電影上,失戀的人傷心的死去活來,如果沒有見到的那麼多,他一定會相信,愛情真的就像童話故事,經得起任何的考驗。
童話只是童話,現實只是現實。
或許,在現實中,會有童話故事的上演,可惜,自己卻不是童話故事中的男主角。
這是他的初戀,美好的,甜蜜的,還有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情,總有一天會無所謂。相信愛情?或許只是一個笑話!
「大哥哥,你的東西掉了!」一旁坐在一個長相普通的少婦腿上的小丫頭,拿著那一串掉在地上的念珠道。
這個小丫頭最多五六歲的樣子,扎著兩個朝天的小辮子,圓圓的小臉大大的眼楮,十分的可愛。
小丫頭稚女敕的小手,舉著那串念珠在楊翼的眼前。
「謝謝你小妹妹!」楊翼強做笑容,一手接住那串念珠,一手在小丫頭的頭上模了模。
「大哥哥,你怎麼流淚了。」小女孩抬著頭對楊翼道。
「妞妞,不要胡亂說,大哥哥怎麼會流淚呢,哪像你,被幼兒園的小朋友奪了棒棒糖也會哭。」小女孩的母親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著對小女孩道。
「那是我的棒棒糖,那是我的棒棒糖!」小女孩將頭埋進了她媽媽的懷里,撒著嬌道。
「好啦好啦,那是你的糖那是你的棒棒糖!」她母親哄著道,這才讓小女孩安靜下來。
安靜下來的小女孩仰著頭,看著楊翼,用幼稚的話,問向楊翼;「大哥哥,你上幼兒園的時候,有人搶你的棒棒糖嗎?」
楊翼沒有說話,而是將頭投向窗外,其實他不願意讓小女孩看到眼角的濕潤,在停頓了幾十秒後,他的一只手緊握著念珠搭在車窗外,「被人搶過,那時候的我,哭的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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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松手,念珠就會掉在飛馳的窗外,可是那只懸在外面的手,在幾次快要松的時候,卻怎麼也沒有松開。
拉開包,將那串念珠塞進了包中,頭朝著窗外,閉著眼楮••••••
在中午的時候,汽車到站了,臨下車的時候,楊翼帶著笑容揉了揉小女孩的頭,「妞妞再見!」
「大哥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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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汽車的那一刻,楊翼感覺到一陣怯意在心頭,他突然膽怯見到爸,見到媽,見到弟弟,但是怯意卻抵不過心中想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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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楊村到了!」
「哦!」
「怎麼?小伙子你還沒付錢呢?」
楊翼在走出十幾米後,被開蹦蹦車的男子叫住了,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忘記付錢了。
大楊村就是養育了楊翼的山村,大楊村不大,只有幾十戶人家,抬起頭,就能看到青郁郁的山,山只有幾百米高。
不是名山,也沒有名泉,只有一塊塊經歷過無數歲月的石頭,有的已經被風干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痕,在山腳的某一處,倒是有一眼小小的山泉,小到一晚上才能冒出幾桶泉水。
這個點,剛剛中午頭,村里的人大多都在家里吃飯,偶然能看到幾個灰頭土臉的孩童,在布滿石子的路上瘋跑著。
途經過村里的唯一商店,商店是他大伯開的,眼尖的大娘看到楊翼走在路上,用山里人豪放的聲音喊道,「小翼子你咋回來了!」
「恩!」楊翼笑著對大娘老遠的回應。
「小二,快給你楊翼哥一根冰棍去,大熱天的不要熱壞了。」大娘對正在吃飯的小兒子道,「昨個你娘還說,你這個暑假要打工,怎麼回來了,哈哈哈,是不是想家了!」
「小二,你還吃!」大娘踢了一腳小兒子,正吃飯的小兒子,有些不情願的接過冰棍,快跑到楊翼的跟前,「楊翼哥給你!」不等楊翼反應過來,然後跑回去,繼續吃飯去了。
楊翼正要掏褲兜,卻听到大娘的聲音,「你還真的給錢啊!哈哈哈,快回家吧!」
「謝謝大娘!」
「小二,看到了嗎,以後要向你哥哥學習,要不然在山窩里,種一輩子的地!」大娘用筷子敲了敲正忙著吃飯的兒子。
家越來越近了,在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汪汪」傳來了狗叫聲,他一下子站住了。
就站在門口,烈日下,手里握著一根正熔化,滴著水滴的冰棍。
進入門,便能看到爸媽,只差一步,僅僅一步,可是這一步,他卻抬了又抬,沒有勇氣往前邁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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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這狗怎麼中午頭的,叫了大半天了!」屋里的李蘭邊起身邊說。
「誰啊?」邊走著邊朝門外道,「不要叫了,叫的這麼心煩!」
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了一個人正要扭頭,「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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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翼猛的回過頭,一下子跪在地上,眼淚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稀里嘩啦的流了下來,「媽••••媽••••••是我•••••」
「老大!」李蘭看到是自己大兒子,不禁一愣,前天兒子還打電話,說暑假在外打工不回來了,今個怎麼回來了,更被兒子做出的莫名動作嚇壞了,一步上前,扶住兒子的手,「兒子,你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老頭子,快出來,你看我們兒子怎麼了?」
李蘭大聲的朝院子里喊,正在屋里吃完飯,準備向午睡一會的楊保山,听到老婆的喊聲,光著膀子急沖沖的跑了出來。
「大小子,你這是怎麼了?」楊保山一看大兒子正被妻子手牽著,哭的和淚人似的,老實淳厚的他,一下子慌了,「快••••快•••進屋•••••」
「爸••••爸••••」看到臉曬得有些黝黑的爸爸出來了,一手抹著淚,帶著哭腔的道。
「孩子你這是怎麼了,在外面受了欺負還是怎麼?」看著臉上還帶著淚痕,表情一點也不正常的兒子,楊保山臉色有些焦急的問道。
「我•••我•••我••••想•••你們了•••••」本來已經不流淚的眼楮,再一次被淚水給淹沒。
不知道多久,楊翼沒有留意父母的臉龐了,初中,高中,大學,只要一伸手,父母就會將所需的學費開銷給他,不曾拒絕過一次。
母親李蘭是山村里的小學語文老師,只要有課的時候,無論刮風下雨,她都會去村里的學校教書,如此的辛勞,換來的是每個月幾百塊錢的工資,或許還不如同學過生日,一頓花去的錢多。
父親楊保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山里人,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今年42歲了,在山上承包了一片山林,種植了幾百顆果子樹,每日飽受風吹日曬,黝黑的臉上,一道道的皺紋,咋一看就和五十多歲的人一樣。
從小學到大學,楊翼上學的每一分錢,都是靠父母的血汗錢!
母親的臉上,何時有了皺紋,她的頭發,何時多了幾絲花白,還有她的長期握粉筆的右手指頭••••••
父親的背何時有些駝了,臉龐越發的黝黑了,黑的有些光亮,光著後背也是黝黑的,那是長期頂著烈日在山上,照顧果木曬得,還有他的手,他的腿••••••
看到這些,楊翼的心猛的一軟,雙膝陡然一松,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爸•••媽••••你們••••辛苦了•••••」
楊保山愣住了,李蘭也愣住了,看到這一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快速熔化一般,就像楊翼那一根不知何時掉在地上的冰棍一樣,已經熔化成一灘水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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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走,我們回家,回家便好,回家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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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來想著這一章,還有很多東西要寫,但是,想來想去,覺得回家便好,或許一句回家便好,要比我想要寫的東西,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