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七望了望低眉順眼的盈翎，笑對稱心道︰「你能陪著倒也很好，天寒地凍的，路上要小心。」
盈翎抬眼望望他，見他笑得那樣溫和，昨晚的心痛竟又浮現。
今日朝上會如何……
她到底不能失態，也忙回神陪笑，問安寒暄。
他甚是坦然，一如過去數月的許多個清晨，仍是正冠上馬，仍是談笑自若。只不過邊上陪著的嬌娘換了模樣，更加美艷。
盈翎淡淡笑著，心卻酸楚。
人家那里倒也是一對佳偶的。
若能各得其所，兩廂平安，該有多好？
真是冤孽……
「快進去把頭梳好吧，像個瘋婆子似的。」稱心一拉她，柔柔笑道。
「臭小玉，連你也敢嫌棄我了。」盈翎笑罵著，隨他進屋。
那一頭，馬上的郎君冷眼旁觀，輕輕嗤笑一聲，終打馬而去。
盈翎自梳好發髻。稱心小心地幫她將步搖插戴停當，望著銅鏡里小石的雲鬢花容，他雖仍是笑得恬淡，秀眉卻不由微微蹙起。
「可吃過早飯了？」盈翎自顧理著妝台，並未注意他的表情。
「若不吃好，他也不能放我出來。竟把我當個豬在養。」稱心撇撇嘴。
「他到還算體貼，若怠慢了你，我更要……」她欲言又止，扭頭笑道，「你雖吃過了，家里的乳酪終究比那一頭的地道，回頭還是陪我喝一些。」
稱心隨口「恩」了一聲，盈翎這才發現了他的異樣。
「怎麼了？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阿姐……沒曾想……竟然是個這樣好看的。」
「什麼？」盈翎愣了一愣，方明白他說的是優曇，不屑地笑笑，「她好不好看的，與我何關？不過也是個沒法子的人罷了。」
「那他……你……」小玉喃喃著，不知怎麼措辭才好。
她看出了他的為難，笑著拉起他的手︰「傻瓜，你什麼都不知道。莫要杞人憂天了。陪我吃好飯，咱們就出門。」
胭脂青霜並轡,徑直往城北而去。
玉華閣的一雙姐弟上一次同拜光宅寺，還是在柳葉新抽，和風拂面時節。那一天，他們剛回長安，一個颯爽英姿，一個明淨稚女敕，笑意盈盈，嬌艷得仿佛春日最美的花朵。
如今，臘月霜凍，光宅寺里，雙美再現，卻到底滄桑了不少。
稱心重睹《降魔變》時，自然也沒有了先前的震驚。他靜靜站著，笑得恬靜淡然，陪著阿姐誠心地「參拜」畫中的佛陀。佛陀慈悲，魔女痴纏。
他知道，除了那尊真佛，誰也不能帶給她內心的滿足。
他陪著她驛路唱曲，陪著她洞窟尋畫，陪著她江南相思，陪著她長安淚別。她每一次心頭的震顫，都只是為了那尊真佛。
他是看著的，也是記著的。
從菩提東院出來，二人至寺里的客堂坐下吃茶敘談。
「你這陣子在宮里忙些什麼？」盈翎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
「無非是彈彈唱唱，也是隨我高興，他並不特意吩咐。我便找些坊間的曲調，他倒甚是喜歡。那些歌也是你我在里巷時……」稱心呵呵一笑，也沒再往下說。
「你若在里頭住煩了，就回來玩一陣子。你的屋子我都遣人每日打掃，仍是你走時的樣子。」盈翎拉著他的手，終是掛念，竟連眼圈也有些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