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能那時便知曉,還會如今日這般,被人耍弄嗎……」乙僧的表情甚是滄桑。
「他的心大得很,從不是個慣弄風月的。如今竟是他橫插一杠。實在是太奇怪了。」尉遲樂逼問更甚,「你仍不願意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小樂,」乙僧苦笑著看他,「莫要再問了,不過是徒增煩惱。我們于闐國自作聰明的人實在已經夠多了,你還是大智若愚的好。」
「你倒是世事洞明,卻得了什麼好結果?」尉遲樂冷冷道,「整日只是自怨自艾,怎知那不是你們自作孽的結果?」
乙僧驚詫地望著他。
「于闐就是有太多像你們這樣的人。營營苟苟,又畏畏縮縮,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一味忍讓逢迎,終被強敵壓得沒有立錐之地。」
「你罵的實在很對。」乙僧笑得越發淒慘,「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你仍是不說嗎?」尉遲樂並不罷休。
「便是告訴你又能如何?」乙僧不願讓尉遲樂徒增煩惱,他便是因為知道太多,才會千般顧忌,出手不得,釀成大錯。
不知翎兒今日在那虎狼口中是何形容,龍爭虎斗,于闐已然出局。他父親當年若真能醉心于畫,心無旁騖,何至于因自不量力,幫著尉遲屈密去經營謀劃不著邊際的買賣,而將家人一次次陷入無間地獄。
可若沒有父親的那次自不量力,他便也不會遇見她了吧。
所謂孽緣,便是如此。
與權謀相比,丹青是何其美好,若他二人能共執畫筆,永遠做賦彩閣里一對神仙眷侶……
痴人說夢而已。
「也罷。」尉遲樂突然起身,「我也不靠你,自有我的辦法。」
乙僧拉住他,驚道︰「你要做什麼?」
「我不消從你這里問,只找我那位豪氣干雲的兄長去。」
「小樂,」乙僧道,「此人干系甚大,你惹他不起,反會壞事,莫要糾纏。」
尉遲樂冷笑著望他︰「哥哥,你知道我從來任性妄為。如今這盤棋局上,只有我,一無所知,是真正無聊無用,無牽無掛的一個閑子,卻還有什麼可怕的?他還能將我如何?」說罷,輕輕甩開乙僧的手,「哥哥只管休息,不必這般驚慌,絕不會帶累你和于闐。」
說罷轉身大步出了眾歸堂。
尉遲乙僧深深羨慕堂弟這般無知無畏的勇氣。自己的立場,若是正面拼斗,怕只能叫她憂思更甚。他二人既已定下誓約,彼此便也不會輕言放棄。那一頭,此刻正是鮮花著錦,烈火噴油。卻不知這一頭,也會有以柔克剛,水滴石穿的韌性。
晨曦初透,照在盈翎迷蒙的臉上。揉揉仍是渴睡的雙眼,眼前卻出現了一張戲謔的臉。她那位新「郎君」,深衣長發,英姿俊朗,倚坐在一旁望著她,笑得甚是風流落拓。
盈翎一驚,嚇得趕忙坐起身,怔怔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