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時利一听,立刻明白,趕忙道︰「我也有事要找董二,便不打擾二位貴人,老康少陪,少陪了。」拱手行禮離開席上,心中暗暗念佛,總算躲過了這位「太歲爺爺」。走時卻仍不免滿月復狐疑地望望對面的墨玉娘子。
堂上歌舞盡歡,尉遲樂卻變得沉默了,只是自斟自飲。
侯七見他已連飲數杯,便止住他仍要提壺的手道︰「你可是要故態復萌,再讓我做郎中替你醫病去嗎?」
尉遲樂白了他一眼,終是松了手,不悅道︰「你也變得這般嗦。」
侯七也不介意,嘴角一扯︰「近來我倒越發覺得,你那堂哥的嗦卻也不是全無道理的。」
「你是不知情,所以才會這樣說。」尉遲樂冷著臉望著杯中琥珀色的美酒。
忽听一個清脆的聲音輕輕喚他︰「殿下……」
二人一看,卻是稱心,盈盈坐到席前,一雙美目怯生生地望著尉遲樂。
尉遲樂一見是他,心中五味雜陳。
反是侯七先開口道︰「原來是無瑕郎君啊。樂兄,我剛就想問你,你這府上竟還有這麼位小郎君?你那原來的隨從小玉倒也是個絕色的,只是……」
稱心驚慌地望著侯七。
侯七心知肚明,尉遲樂初到長安時總愛帶著小玉找他游玩,是以別人不認得,他卻曾見過多次,雖形容變化了,憑他的眼力卻可以一眼識破的。他因听尉遲樂談起過三年前的變故,賀蘭楚石也曾無意間提到過,前因後果一聯系,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卻只淡淡一笑︰「只是可惜他死得太早,墳頭都已長草了。這小郎君又是從何而來呢?」
「稱心是墨玉在江南認的小弟。」尉遲樂知他有意維護,也甚是感激。
「公子。」稱心心下稍安,對侯七拱手,「初次見面,承蒙公子關照。」
侯七笑道︰「無瑕放心,自會幫襯。」
稱心禮罷,回望尉遲樂,擔憂道︰「殿下的身體可好些了?」
尉遲樂斜瞥他一眼,靠在幾上懶懶道︰「到底是你還有些良心。心腸還沒被狗吃干淨。」
稱心紅著臉,低頭道︰「我和阿姐都很擔憂。只是怕驚擾了殿下……」
「稱心說得倒是好听的,」尉遲樂冷冷看著他,「莫說主僕之情了,竟連水酒都不來敬一杯,這便是你家阿姐的待客之道嗎?」
稱心的頭低得越發厲害。侯七見這番情景,很有些憐惜這個柔弱少年,輕輕推了推尉遲樂,柔聲對稱心道︰「稱心,你去讓墨玉來給你家殿下斟一杯重逢酒吧。」
听這「重逢」二字,甚是戳心,尉遲樂不由冷哼一聲。
稱心知道侯七是在給自己說和,心頭溫暖,趕忙拜別了去找盈翎。「你雖知有毒,卻偏愛干那飲鴆止渴的勾當。」侯七笑得甚是戲謔,噙口酒,幽幽道,扭頭仍對身邊的酒女調笑。
尉遲樂只裝听不懂。卻見對面,胡姬貼在乙僧身邊殷勤喂酒喂菜,乙僧麻木地只管吃喝下,一言不發,面沉似水,雙眼定定。盈翎似也失了剛才欣賞他出丑的歡愉,沉默地坐在案前,只是發呆。她听稱心近前言說,表情霎時驚駭尷尬,略一思忖,終于整整衣衫起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