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蠻︰傾國戰神亂長安 弦弦掩抑聲聲思

作者 ︰ 莫非小勵

尉遲樂經這一問,竟紅了臉,低頭喝了口酒,訕訕道︰「我何曾流過什麼淚。」

侯七險些沒噴出口中的酒水,嗆得咳了半天。心說,這小子賣的哪門子的傻,這幾日每逢中宮治喪,他那苦情戲的演技簡直的爐火純青,既不像房家那幾個如喪考妣的干嚎,又不似自己勉力擠眼的痛苦。黃黃臉兒,紅紅眼眶,懨懨神思,發乎情,止乎禮,看來真是黯然**得緊。在旁人看來,這個番邦王子竟比長安城那些與皇家沾親帶故的世家子弟,更有情義呢。

流花見侯七咳得厲害,趕忙來捶背,侯七順過了氣便罵道︰「你少跟我這兒裝相,我不管你這份兒難過是真的還是裝的。它可真是值了銀子了,多少人想上趕著巴結都湊不上的門路都被你打通了。」

「七哥你是說?」尉遲樂莫名其妙的。他因心中憋悶,神魂無著,白天發呆,晚上買醉,何曾打通什麼門路。

「你這毗沙府大小郡公,都是高手啊。全都天賦異稟。」侯七笑得極為調侃,眯眼瞅著尉遲樂,「大的擅畫,小的會哭。竟把那高高在上的東宮都給打動啦。」

「太子?」尉遲樂一愣,他雖在朝堂上見過承乾,卻也不過是混在人堆,不想竟會引起注意。

「你那非胡非漢的形貌,卻演得比骨肉至親還地道……」

「我何曾演了?」尉遲樂忙道。

見他羞怯,便一撇嘴道︰「好好好,不曾演,不曾演。東宮一向心細如塵,別具慧眼,最愛在這些小事上留心,還能不把你記住嗎?」

「記住了又如何?」尉遲樂卻不以為然。

「你啊……」他欲言又止,嘆了一聲,「日子還長著呢。」終于不再多說,只低頭喝酒。

正當天敬堂內屋里,侯七與尉遲樂為少年儲君的青眼而議論時。院中廂房,盈翎也在為另一個少年的心情而煩擾。自從知道她要獨自離開長安,各處游歷當差後,迦陵已經連著幾天沒有理睬她了。她總是努力逗他,招惹他听自己講話,他卻只是低頭抄寫樂譜,或是看著伎樂留下的琵琶發呆,全當她是隱形的。

于闐的欽差不日便要來接應,她自從被尉遲樂攆去廂房收拾行裝,便識趣地住在里頭。爍爍油燈下,盈翎整理著自己歷年從且末的行商那里,搜集來小玩意兒。睹物思人,勾起童年的諸般往事,不由陷入沉思。小玉只是怪自己不帶上他,可她連自己的命運都未可知,又怎能連累他?留在尉遲樂身邊,雖說不上錦衣玉食,好歹尉遲樂還是會護他周全的。因為小玉是「乖的」,是溫潤的,自己只是塊頑劣粗鄙的石頭。

她定定想著,手中捏著的是小玉換下的琵琶弦。那是伎樂和小玉都曾用過的弦,雖然斷了舊了,她也不舍得扔。

正出神間,一只白皙的小手拽了拽她的衣袖。一轉身,卻是迦陵,憂傷又有些埋怨地看著自己。

「小玉。」盈翎趕忙挪了一挪,拍了拍空出的半邊坐席,乞求地望著他,「坐我身邊好嗎?」

他終于還是容著她的,乖乖地坐了下來,把頭靠在她肩上,定定望著眼前的燈芯。

「小玉……」她拉起小弟的手,「在長安要乖乖的好嗎?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不能讓你跟著我吃苦。你不明白……」

迦陵突然直起身,用清亮的眸子恨恨地望著她。

「小玉。」她悲從中來,「我不管別人怎樣,你在我眼中是最貴重的……誰也不能傷你……」

迦陵一把抱住她,輕輕發顫。

「沙洲城那一次,竟然讓你丟了迦陵鳥的聲音……」她低低說著,輕撫他的背,「我發誓再也不讓你受這樣的罪。可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只有把你留這里,你才能無恙,我才好安心。」

迦陵開始啜泣,淚水打在她的肩上。

「你不知我有多想再听你叫我一聲小石……」盈翎輕輕嘆息,「你是好孩子,菩薩會保佑你的,可是我這個人太壞了,神佛都討厭我,和你在一起只會傷到你……」

迦陵盯著她,執拗地搖搖頭。

盈翎瞅著席邊的琵琶弦︰「你的《錄要》彈得多好啊……我真想每天都能听著,可是……」琵琶被精心地保養著,彈撥的人卻已經沒有了心思,想到迦陵的琴藝舞技,和那美妙的歌聲都被那個恐怖的夜晚帶走,她就痛苦不堪。

迦陵仍舊靠在她肩上,只默默流淚,不說話。盈翎想,迦陵不再怨自己了,自己才能走得安心些,長安這個地方有她太多的牽掛,她終究是要回來的。

人生在世,身份或有高低貴賤,悲歡離合的情懷卻總是相同的。倡優自有倡優的難舍難離,貴冑也有貴冑的柔腸百轉。古人常說,人生四十九日而七魄全,人死四十九日而七魄散。當最後一次齋七完畢,李承乾似乎真的絕望了。母親已經再不可能歸來。他從停靈的齋宮,失魂落魄地坐上輦車,卻不願回到那冷冰冰的東宮去。東宮里住過他斗敗慘死的伯父,也住過他天縱英才的父親,那里的每一塊地磚都是炙熱的,任誰坐在那里都會覺得不安。他想念自己的母親,哪怕再看一看也是好的。忽然想起,日前囑咐尉遲乙僧的話,那個毗沙郡和他的弟弟,雖是番臣,卻比那些虛偽造作,逢迎巴結的公子們看著順眼。不妨去他府上看看那觀音像畫得如何了。

李承乾向來是這樣。他有著最高貴的出身,最精彩的命運,作為大唐皇帝的嫡長子,他可以臨朝佐證處理得宜,作為太極宮中的驕嬌客,他卻也仍性而行肆意胡為。這一番,他腦中一閃,念到了毗沙府,便不管不顧地突然駕臨了。

毗沙府兩位小主人方從朝上下來,正在眾歸堂議事,一听通報,吃驚不小。大唐皇儲在母喪期間,到訪這麼個小小的郡公府,這是從何說起?他們也顧不得細想,慌忙換上朝服,遣了位安布置擺開陣仗在府門迎候。

命運便是如此無常,猶如千里長堤毀于蟻穴,一些天翻地覆的劇變最初往往是由不經意的小事引起的。李承乾的生平不只一次地心血來潮,而貞觀十年的這一次,卻會徹底改變連同他自己在內的一干人等,乃至整個大唐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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