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咳出來的卻先是,中年男人的畫外音。
「平日與兒子打交道,正如例行公事,與部下或群眾相處,總顯見懶洋洋,萎靡不振的老同學。這會兒,跟同樣也愛理不理的兒子,踫頭,接上線了。
就像,將近轉鐘時,在家門口,點燃的那串有些潮濕的炮竹,聲音嘶啞,啪啦、停啦、又啪啦起來」。
輕咳著,點燃一支藍芙蓉王煙的蘇西坡,擺示出大人在小孩子面前常有的架式︰「……蘇醒,你除了朝思暮想,放蕩在外,吃、玩、吹、胡鬧個不停外,還會想啥事?問你話呢,你就不能,稍息一下,給你老子,一個人情面子,好一點?大年三十晚,一個人放單,都干了些啥?」
連眼皮也沒抬一下的蘇醒,仍在指點,網頁上江山和美人。回話的口氣就像和平輩頂撞。而且,很不樂意︰「明擺著的事,就愛明知故問,羅嗦!」
噎得臉紅脖子粗、直翻白眼珠的蘇西坡,還是強忍著沒有發作。吧嗒吧嗒抽了好一會兒悶煙,調低、放松了坐姿和語氣,于是心平氣和地無話找話︰「還吃了些啥?」
嗤之以鼻的蘇醒,已由很不樂意至很不耐煩,聲音自然而然地陡高了八度,開叫︰「見人見面,隨便到處就只問吃,煩不煩,你!?」
頭身上生長了跳蚤似,正渾身上下一通亂抓模的蘇西坡,跟著提高、強硬了坐姿和語氣︰「喂,吃了火藥呀,沖!有這樣跟你老子說話的?盡吃些啥玩意兒,老歪著個頭,張揚著吵嚷,吵兮兮!小兔崽子,一點禮貌、規矩,都沒有!
甭忘了今是啥日子。至少,要抽空跟家里打個電話,報個平安,祝個吉祥吧?難道這就會耽擱你,浪費太多時間?沒心沒肝,養不親的小白眼狼!」
勾唇一笑,並不把蘇西坡看在眼里的蘇醒,反唇相譏︰「還不是,跟你學的!反正呀,在你眼里,從小到大,我就這副德性。在你面前晃悠,或到外游閑,都惹你生氣惹你煩。里外不是人,不是你滿意的人,不是你喜歡的人。一月照會一次,一說就像,吵架。
既然,今是過年,咱也彼此尊敬一回,協議停火,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好不好?」
啼笑皆非的蘇西坡,很想抽出還在抓模個不停的只手,動手賞給兒子點什麼……
鏡頭定格,該換影碟了。
「這劇本的文字,我在網頁上看了幾個章節,總的感覺,文字功底挺深厚。」
影碟機開倉之後,聞听鮮花解語,哦了一聲的狼哥,停止換碟,專心致志地听霍珠的評論。
「說下去,我可只想听批評意見。」
吃吃笑著,霍珠斟酌著發表自己的看法︰「妙語連珠。不過,美中不足的是,詞語碓砌,感覺很亂,很多是廢話。哦,當然這只是我的片面看法,一通亂說。」
「嗯,批評中肯,你沒有亂說。而且,說到點子上了。我感覺這劇本確是一團亂麻和廢話連篇。
但,正是這個國度和社會的當今時代特征。
我很少考慮情節,只是一門心思地想揭示本質、一些深層次問題。」
「我也只是在網上偶爾碼字,個人覺得︰簡單而流暢的文字最成熟,才能為讀者樂于接受,才能闡述最深刻的道理。
還有,你寫的情節,描繪的生活層次,似乎膚淺。」
對霍珠的看法,饒有興趣的狼哥,話語投機,難免益發侃侃而談起來。
「膚淺而不浮躁,溫婉而不矯揉。這是我師父群哥的至理名言。其實,生活的主題,我也認同並夢想是簡單和快樂。
但,真實的生活,恰好相反,卻是復雜和苦累。」
「構思這部劇本,我一直有,想發但不能直接簡明而發的壓抑。打個比方,這貌似官方主導、大眾盲從而都在玩的種種弱智游戲,我也只能同樣用一種弱智文字表現。」
「的確,這些很不成熟但絕對真實的寫畫表現,讓讀者看了覺得好笑,但笑不出來。
可笑比哭好,我還是想讓讀者和自己笑。」
「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結之為聖,散之為仙。文如其人,你玩你的,我玩我的,這尋常的一句玩笑,也有你對風花雪月的獨到見解。」
表示理解,霍珠格格笑著,讓狼哥︰看到,感時花濺淚的畫面意境。听到,簾內撫華箏,幽了一默的弦外音,心里情。
「哈哈,我是司馬相如,你就是卓文君呵!」
刮目相看霍珠的狼哥,在心里感嘆︰人生難得的知音呵。
一時泉涌風發,滔滔不絕,隱伏心底的萬千感慨。
「如今,專門吟風、詠花、賞雪、贊月的文字不多見了。即
使以之喻情,也是另有、強說的新意。
冠名都多加個新字,出陳推新的新意,並非人性的詩畫化、詠嘆自然景物本身,而是人性的動物化,卑劣至極而言人的物欲、***之類,完全蛻變、退化到,在戲弄或褻瀆、冷淡或摧殘自然景觀。」
「江山代有才子出。縱使有美情、才智的大家,也只可能扭曲為矯情、不智。這方面的個例舉不勝舉,不說也罷……」
「這只能說明我們口口聲聲,緊緊抓住不放的所謂核心價值,還只局限于︰因階級、族群、利益之所導,因意識形態不同而有所分歧,因兩者導引並停滯不前之所在誤區。」
「後代強,則國家強。給後代一個最好的未來,卻是最大的公約數,這個核心價值觀念,它絕對超超政治,無關立場。」
「這些年,我沒看到一部真正好的書和影視劇,就是明證。還有,文人思想政治化,情操市場化,人格低級化,中國基本上沒有了真正的文人。
只有玩文字游戲的人,都在書寫只有兩性意識的懷春之作,對自然、社會和人文景觀中的春風、春花、春雪、春月,閉眼不看,轉身走遠,閉門造車。我看尤其在網絡之上、連兩性之間的懷春品位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古詩中的懷春之意,是將自然景觀的春同社會和人文景觀中的春都寫畫出來了,這才叫做文章千古事的千古文章……」
繼續播放的影視劇畫面,中年男人的畫外音。
「……人心都是肉長的。終究,知冷暖,識好歹的居多。即使,鐵石心腸的人,也有良心發現的時候。
冰雪盈城的初夜。我的老同學,也在後半夜,在心里想過,別人,別人的老婆,別人的父母和孩子……」
「女怕嫁錯郎,男怕選錯行。終身大事不可不慎,一失足成千古恨呵!看到我師父群哥悟到但做不到,知錯即改轉行,我就想哼那首歌曲『潮濕的心』。」
叼抽著空空如也的煙斗,一直臉罩秋霜的狼哥,冷不防唐突冒出一句,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