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聲不響,一動未動的蘇西坡,在坐听報告似,懶洋洋地眯著眼,醉眼如絲,似睡非睡,似笑非笑。
沒有喝幾杯,過足酒癮的張國字臉,沒有一點血色。
在听任,菊香甜言蜜語地送走,穿著舊軍大衣的宋叔。
彎曲,筆直的脊梁,背馱起,女兒打發、裝滿面米油鹽醬蔬果的蛇皮袋,宋叔只手輕提著裝有年貨、舊衣鞋的紙袋、紅與黑膠袋,像個街頭巷尾的老搬運工,悻悻出門。
出門前,忘不了留擱下一句話,習慣教訓人的粗氣話。
「醒醒回來後,叫他立即給我打個電話。兩個大活人,也該花點心思,把些精力投放在小孩的身上。他現還是女敕黃心,猛子龍,你們得像看牛一樣,給我看管好,盯牢住!」
而且,嗓門越嚷越大,肝火越燒越旺。
「听著︰把外孫給我教好了,比你們孝敬送我吃人參燕窩湯,都強!
放任自由,如他在外面折騰鬧出個事,傷人或自受傷的事,我可輕饒不了你們做糊涂父母的!我可不是開玩笑,我可要豁出這張老臉,這條老命,唯你們是問!」
唯唯喏喏的菊香,實在听膩了,听著不耐煩了,趕緊截住宋叔還要往下砸出的**話︰「好,好啦,爸!老是幾句豁出臉呀命來嚇人的話,大年三十,你還是少說些瞎操心,不吉祥的話!」
見話噎得宋叔臉紅脖子粗,直翻白眼珠,張口準要開罵。慌忙住口,身手卻靈敏地忙活起來,在極盡孝順地幫宋叔系緊鞋帶,再扣好,舊軍大衣內快蹦掉落的一粒上衣領扣。
大眼瞪小眼,都無話可說。
沉吟片刻,還是菊香多少有點過意不去地強塞給宋叔一張「工農兵」。
「每回留你住幾天,你都要固執趕回去。一個徒有四壁的小黑屋,敞開門,賊都不會進。有麼子不放心羅!
叫你郎古子開車送你,你又不同意,還不服老!孝敬你錢呀好酒好煙,你死活不要,還要罵娘!唉,自己走好,拿這零錢攔輛的士,早些回去,別在路上凍著!」
宋叔嘿嘿一笑︰「不是這天氣,我還想散散步,走回去,說不定在路上還能遇見醒醒。得,就依你,乘公車。早回家,多陪你娘老子,說說話……」
父女倆的眼角,都有點發紅。
惺惺相惜。憐惜地凝眸,一切盡在不言中。
孤老和獨女,彼此在盡量給眼前的親人,新年最好的關愛和祝福。
心領神會後,宋叔長話短說,交待完重重心事,走人。
「她生前呀每年這時候,特想人多陪她聊聊。你伢老子現今有時間啦……西坡,走啦!」
蘇西坡欠了︰「爸,走好!」
鐵門早被宋叔沉悶帶上鎖。
清場然後,拉閉客廳窗簾的菊香,盡量溫柔的一笑……
從視屏畫面上,收回視線。
抬見,仍在觀看影視,目露星光、滿面慍色的狼哥。
有些恍惚走神的學生妹,盡量溫柔的一笑。
低頭喝了口涼茶,嗆得輕咳不止,趕緊雙手捉牢遙控器,調大音量,靜聆,中年男人的畫外音。
「……皮笑肉不笑,菊香藤一樣的纏綿,讓神不守舍的蘇西坡,有如蒺藜一樣的刺扎……」
靜伏狼哥肩頭的學生妹,再次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投放在視屏畫面里。
看罷春歡晚會,放響起身炮。蘇西坡佯作沒看見,菊香那張笑開了花的黃臉。
俟她拍走人後,立馬,擰滅了煙蒂,關閉了客廳流光溢彩的頂燈、射燈、壁燈、落地燈。
宛如一條,躲進書房里冬眠的懶蟲。
空調書房里。
柔和的台燈光,在流瀉;悠揚的輕音樂,在流響;淡雅的溫香氣,在流散。
一聲不吭的狼哥,突地悄然伸用腳趾,點中,學生妹掌握在高聳胸部的遙控器音頻。
一雙狼一樣警覺的耳目,在不動聲色地仔細听看,別墅四周有點異常的動靜。
陡被調低音量,中年男人的畫外音,聲細如蚊。
「……樂在其中的老同學,如同︰時下很多身在政府部門,人到中年,有點小權的小公務員,飽暖思遷欲,時過境遷的小盤算。
二十捱站,三十搶座,四十靠邊,五十讓閑,時不我待呵。沉浸在,‘少年心事當拿雲,仗劍江湖把名揚’的武俠夢外,現代版的‘俠仕’氛圍︰用不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走萬水千山,入深山古寺,去刻苦學藝,為國家出力,為百姓除暴,為社會安良。只須,天馬行空,空手套白狼。以積學問之心積貨財,以保國家之策保職位,以愛妻子之心愛情人,以求道德之念求功名,就能無師自通,圓
滑世故而夢想成真。
這會兒,近些年,已根本無心讀書筆記的他,正美滋滋地枕著,夾藏有艷遇美照的學習讀本書,打呼嚕。
人非聖賢,亦非草木。
十八般‘撫’藝,三十六‘薪’計,耳濡目染,驚世駭俗的‘混世武功’,在潛移默化,與日俱增……」
夢里阿嬌、阿美、阿蓮……一個個,裊裊婷婷,貌若名模。衣著薄如蟬翼的粉色睡衫,水靈靈的眼楮花蕊蕊的唇,紅蘿卜的胳膊白蘿卜的腿,在嬌滴滴靜悄悄地向蘇西坡挪近、包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