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紅一下呆在那里,她不知道這女人說的是真是假。她已無心與這潑婦女人打斗,她要質問王國慶到底是怎麼回事。趁著這個空擋,孫二娘返身抓住王國慶,把他逼到牆角,用腳猛踢他的,拽他的頭發、用尖尖的指甲抓他的臉,嘴里繼續罵道︰「王國慶,我吃你的肉喝你的血都不解恨!你還我女兒的清白!你這個犯!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王國慶癱倒在地,已經無力招架,听孫二娘叫他犯,嚇得打了個激靈,連忙辯解說︰「不是,是你女兒願意的,不信你回去問你的女兒。」
「啪」!又是一個響亮的嘴巴,「放你娘的狗屁!我女兒到公安局告你了,公安局就要來逮捕你了,你還 嘴!」
王國慶那無恥的辯白,像一把利劍插向楊紅的胸膛。她氣得渾身顫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一把拽開孫二娘,撲到王國慶身上,兩手揪住王國慶的耳朵,把他的頭往牆上撞。一邊撞一邊哭訴說︰「你這個畜生去死吧!我一天到晚辛辛苦苦,哪里對不起你了…….你看不起我,嫌我丑,嫌我沒文化,在外面玩女人!竟然玩起了學生……我叫你玩!叫你快活……反正你總是個死,不如把你撞死,省得被公安局抓去丟人現眼!我忍不下這口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都死了才干淨!」
孫二娘在一邊跳著喊︰「撞得好!撞得好!撞死他!」
我和幾個老師聞聲趕來,一把將楊紅從王國慶身上拖起來。楊紅蹲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號啕大哭。孫二娘還在那里叫罵,看見我進來,又沖我喊道︰「龍雲飛,你是校長,我女兒艷紅是在學校出的事,你要還我一個交代!」
幾個老師要拉她出去,她就勢往地上一賴,拍著大腿哭道︰「我可憐的女兒啊……王國慶不是人,他把我女兒了,你們都是她的老師,要為她做主啊……」
我說︰「你起來!有什麼話好好說,不要放賴撒潑,更不能闖到別人家里鬧事!這事公安局正在調查,怎樣處理要等調查結果。你放心,一切都會依法辦事,請你相信公安局。如果你再胡鬧的話,公安局也要處罰你!」
「我不怕,我是受害者,他公安局還敢把我怎麼樣?」她嘴里嘟嘟囔囔,眾人把她拉起來往門外推,她才順坡下驢,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們回過身來攙扶王國慶,只見王國慶臉上道道血痕,青一塊、紫一塊,頭上鼓起幾個大血包,頭發被拽掉了好幾綹,雙目緊閉,無聲無息,好像睡著了。我連忙試試他的鼻息,還有呼吸,我松了口氣。幾位老師把他慢慢地往上拉。突然,「哈哈哈哈……」他發出一陣狂笑,兩眼直直地瞪著,甩開我們的攙扶,趔趔趄趄地沖了出去。
王國慶瘋了,到處亂跑,而且力氣特別大,幾個小伙子都攔不住他。餓了,不管抓到什麼就往嘴里塞;困了,就地一躺。全身髒兮兮,黑乎乎,散發著一股臭味。他愛人楊紅再也不管他,向法院遞交了離婚申請,收拾起衣物帶著孩子回淮北老家去了。
公安局把王國慶送到法醫鑒定中心進行鑒定,證明王國慶確實是瘋了,案子無法辦下去,只好把案卷封存起來,待他好轉後再繼續調查。縣教委做出了把他清理出教師隊伍的決定,考慮到他的現實情況,每個月發給他幾十元的生活費。我找到縣教委,建議本著人道主義精神,先把他送出去治療,出院後再宣布開除的決定。因為如果開除了就沒有公費醫療,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整天瘋瘋癲癲、流落街頭。縣教委同意了我的請求。
在公安局的配合下,我們好不容易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半年後,他的病情有了很大好轉,不再狂躁,不再亂跑。神志也有了幾分清醒,吃飯、穿衣、上廁所都能自己解決。但所有的同事他都不認識了,也不會說話,需要表達的時候,他就「喔……喔……」地嚷著。他到底是喪失了記憶,喪失了語言功能,還是不願意回到過去,不願意開口說話?醫生說,能恢復到這個樣子不錯了,出院後要有人照顧,否則還會復發的。
我們把他的屋子清理好,把他從醫院接回來。每天派工友為他送飯洗衣,打掃衛生。他的老婆孩子沒有再回來,一個好端端的家庭就這樣被毀了。
孫二娘沒有再到學校來鬧,也許她感覺到再繼續鬧下去,只能使她女兒的名聲更臭,也許王國慶的神經失常使她受到良心的譴責。姚舟很快和孫艷紅離了婚,孫艷紅灰溜溜地搬回了娘家。
杜玉甫一家也住在同一幢平房,王國慶家發生如此大的變故,好像與他沒有一點關系。他夫妻二人從王國慶門口過來過去,望都不望一眼。
十一月底的一天,杜玉甫闖進我的辦公室,劈頭就責問我︰「龍雲飛,你這人怎麼這樣陰險?你要報復我,我們面對面地干,為什麼當面做好人,背後搗鬼?」
我被他說蒙了,站起來問他︰「你說的什麼事?我什麼時候搗你的鬼了?請你說清楚!」
杜玉甫說︰「你不要假正經!你告訴我,我的高級職稱沒被批準,是不是你去縣教委說我的壞話了?我這個名額應該是十拿九穩的,為什麼被刷下來?你說你沒搗鬼,打死我也不相信!你馬上去縣教委把這件事給我擺平!要不我和你沒完!」說完,虎視眈眈地瞪著我,恨不能一口把我吃掉。
我這才知道,他的高級職稱評審在縣里沒有通過。我耐心地向他解釋︰「我可以幫你問問情況,但沒有本事為你擺平。你這人總要講道理吧?你說我搗鬼,我的動機是什麼?把你刷下來我能得到嗎?你評上了,來年我才能申報;你這次評不上,來年還不得是你申報嗎?我又得往後推遲一年。再說,職稱評審有嚴格的程序,由職稱評審委員會的專家們對照條件一項項地打分,一級級地向上申報。高級教師還得報省級評審組評審。不是誰一個人就能定下來的。這次沒評上,一定有原因,明年再吸取今年的教訓,重新申報。再有名額,還是讓你先申報,好嗎?希望你不要無端猜疑,胡亂指責。」
杜玉甫根本听不進我的分析,他固執地認為就是我到縣教委去搗了鬼。他惡狠狠地說︰「如果不是你搗鬼,無論如何我不會在縣里就被刷下來!我有很多同學為我幫忙!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你現在有權了,對我搞打擊報復還不是易如反掌?你當校長的公報私仇,就沒有資格當校長!我要控告你!」
我無可奈何地攤開手︰「我已經向你解釋清楚了,你不相信可以去問你的同學嗎。」
我打電話詳細地詢問了情況,縣教委人事股長告訴我,杜玉甫之所以被刷下來,是因為他提供的材料沒有一樣像出自高中教師之手,水平太差。更為惡劣的是,他沒有發表過論文,居然不知從哪本資料上剪下兩篇語文教學論文,用「杜玉甫」三個字覆蓋了作者的姓名,然後拿去復印,冒充自己的論文,被評審委員會的老教師們一眼識破。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杜玉甫論文造假成了全縣教育界的丑聞。
杜玉甫不從自身找原因,仍然懷疑是我從中作梗。他找到一把手廖一凡,說我利用職權對他打擊報復。廖一凡向他解釋了原因,對他的惡劣行為進行了嚴厲批評,還向他宣布了縣教委的處分決定︰臨溪中學教師杜玉甫在職稱評審中弄虛作假,三年內不得申報高級教師職稱!
我連忙找到職稱評審組,好說歹說,為他補報了中教一級。否則,他什麼職稱也沒有,就吃大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