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奇恥大辱
听同事說，我回家鄉教書，有兩位老師是很不歡迎的，怕我搶了他們的風頭。一個叫杜玉甫，安師大中文系的工農兵大學生；一個叫王國慶，安徽大學哲學系畢業，也是推薦上大學的。他們都已有了5年教齡。我沒來之前，他們的學歷最高，牌子也挺響，根本不把函授本科畢業的校長放在眼里，在學校頤指氣使，專橫霸道。我進校以後，他們對我旁敲側擊，靜觀反應，見我只是一介書生，與世無爭，除了教書對任何事都沒有興趣，對我的敵意才有所淡化。
杜玉甫長著一張長條臉，雙頰瘦削，顴骨突出，兩只眼楮很亮，不停地轉動，顯得很精明；王國慶大圓臉，胖乎乎的，說話直來直去，看來城府不深。
他倆正忙著收集校長的黑材料，準備把校長整下來，由他們取而代之。他們計劃杜玉甫當校長，王國慶當副校長。王國慶有自知之明︰要篡奪學校大權，必須由杜玉甫來出謀劃策，拉幫結派，煽陰風、點鬼火，陰謀才有可能成功，他能弄個副校長干干也心滿意足了。
我感到很好笑︰一個學中文的本科生讀篇文章都結結巴巴，把「畸（ji）形」念成「奇形」，把老子「李聃（dan）」念成「李耳」，不知道諸子散文幾大家；學哲學的本科生不知道黑格爾的哲學體系、康德是哪個國家的人……真不知道他們大學是怎麼念的。這樣的水平當教師已是誤人子弟，要當校長，不知會把學校搞成什麼樣子？
校長姓王，老三屆畢業生，因為文革的影響，他沒有機會上正規大學，但他刻苦努力、自學成材，知識水平比杜、王兩人強多了。特別是工作上任勞任怨，嚴于律己，深受教師和學生的愛戴。大家對杜、王兩人的倒行逆施都嗤之以鼻，不屑為伍。
這天放學後，辦公室只剩下我一個人，杜玉甫和王國慶鬼鬼祟祟地推門進來。杜玉甫套近乎地說︰「龍老師工作真是認真負責啊，水平又高，不愧是大學本科生！全校就我們三個本科生，我們要抱成一團啊！」
王國慶也連忙附和說︰「是啊，我們三個人要團結一致，把學校的大權奪過來！」
他們是來拉我入伙的？我感到好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怎麼會和這些不學無術、利欲燻心的人混在一起呢？我敷衍地問了一句︰「兩位老師登門有何見教？」
杜玉甫從提包里掏出厚厚的一疊材料，湊到我面前小聲說︰「龍老師，你在這上面簽個字，這所學校就由我們三人主宰了!」
「哦？你這是上帝的諭旨還是教育局文件，這麼靈？」我嘲諷地說。
「這是校長貪污受賄的材料，我們全校老師實名舉報，校長肯定下台!我們三人學歷最過硬，這校長、副校長就應該是我們幾個人來當！」杜玉甫邊說邊翻開材料。
我一看這材料給校長羅列了很多貪污受賄的證據，有事實、有數目，好像真的一樣，落款處有幾位老師的簽名。這幾個人我都了解，有的人對校長有意見，有的人則是出于妒忌。
我故意問︰「你們這寫得有鼻子有眼的，都是事實？」
王國慶搶著說︰「你真是個書呆子。整人就靠捏造事實，要把假的說成真的，而且要比真的還真！以假亂真嗎！魯迅先生不是說過，這世上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這校長本來沒有貪，說的人多了，他不就成了個貪官？」
「這樣不妥吧？你們為了自己想當校長，就造謠誹謗顛倒黑白！我們是教師啊，總要有起碼的道德吧！我不干造謠誹謗的事，我怕被人唾罵！」我把門打開，示意他們出去。
杜玉甫狠狠地瞪了王國慶一眼，和顏悅色地對我說︰「你別听王老師的。我們不是造謠誣蔑，我們是同貪污**作斗爭，是正義的化身！」
我不耐煩地說︰「正義也好，邪惡也罷，你們自己心里清楚！反正我不會參加。我奉勸你們也偃旗息鼓吧，不要把學校鬧得雞犬不寧，到頭來，受害的還是學生。」
「龍雲飛，你不識好歹，我把你當個人物才來找你，你卻和我們作對！你不怕我們與你為難？」杜玉甫收起他偽善的面孔，惡狠狠地摔下這句話，卷起材料沖出門去。王國慶在後面狠狠唾了我一口。
「請便！」我硬邦邦地扔下這句話，不再理睬他們。看著他們張狂的搖搖晃晃的背影，我厭惡地搖搖頭。他們只不過是幾只嗡嗡亂叫的蒼蠅，犯不上與他們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