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打工妹到網絡寫手,我的人生傳奇 童工(二)

作者 ︰ 嫵三娘

然而更加嚴重的後果還在後面,那是在連續上完第四個班次之後,下班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不知怎麼,走著走著就突然一陣頭暈,之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來時,我躺在了團部醫院里,是路過的工友發現了我。那之後我兩天兩夜吃不下飯,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難受,一陣陣地吐酸水,整個人近乎虛月兌。後來我並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母親,我怕她難過。

我「玩命」式的工作引起了一位車間領導的注意,他就是絡筒車間支部書記王建華。王書記是河南人,多才多藝,除了文藝方面的特長,鋼筆字和毛筆字也寫得特別漂亮,在車間管理上很有一套,是廠里不可多得的人才。自從被王書記注意到後,我的連續工作時間很少再超過16個小時。因為他會「監視」我,把我「趕」回宿舍。冬天上夜班時,如果是輪到王書記值班,他總不忘從食堂拿回一些好吃的東西塞給我。有時是幾只雞蛋,有時是幾根火腿腸。還經常鼓勵我好好工作,好好照顧自己。這讓我無比感動,王叔叔用他慈父般的關懷溫暖著我漂泊異鄉的心靈。

這個世界處處都存在著好人,只是有時我們還沒有遇見。對于那些曾幫助過我們的人,唯一的報答方式,或許就是更好地活著。

經過刻苦努力地研究操作技術,很快,我每月的工資便居廠里的中上游了,把很多比我進廠早的大姐姐遠遠地甩在了身後。那時廠里擴大規模,招了很多新工,其中有兩個就分在了我的名下,也就是說,我成了師父!我每次都盡心盡力教這兩個足可以做我阿姨的新工,她們學得也很認真,親切的稱我為「小師父」。看到我在紡織廠的每一次進步,師父寇玲玲一陣陣感慨︰哎,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啊!

那時我掙的錢從來都不舍得亂花一分,除去少數的生活費外,全都交給了母親。看到家里的生活狀況在一點點逐漸改善,那是我最開心的時候,覺得自己長大了,心中充滿成就感。

如果說,進紡織廠是我踏入社會的第一步,那麼,後來那次廠慶,便是我第一次真正的認識自己。

每年的八月一號是西營棉紡廠一年一度的廠慶,廠領導和團里的領導都非常重視這個日子。因此,每年的廠慶都舉辦得非常隆重。為了準備廠慶的歌舞、及相聲小品節目,廠領導和團領導提前一個月就在車間尋找「演員」了。听說這次廠慶要在團部大禮堂舉行,屆時,團電視台還會進行現場直播。

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經過王書記的推薦,而我,這個平時最不起眼的小工人,竟有幸被廠領導選中了!當然,這其中王書記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我還是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興奮地好幾個晚上都沒睡著覺。

經過一個多月的排練,八月一號,我們由十二個人組成的舞蹈︰《心在故鄉》被排在了第十一個上台的節目。那天,可容納三千人的大禮堂座無虛席。當台上漂亮的女主持人報出我們的名字,台下立刻響起了如雷的掌聲,有高聲尖叫的,有吹口哨的,場面非常火爆。由于過于興奮,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表演完那個節目的。只是後來在148團電視台的轉播中看到了自己︰身穿華麗的演出服,畫著濃濃的妝。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個鏡頭,心情還是無比激動。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上電視,刻骨銘心。

那次電視轉播,母親也在鄰居張女乃女乃家觀看。當時母親指著電視機上的我激動地臉都紅了,語無倫次地說︰快看!快看!俺家閨女!母親一臉的自豪。而那次演出我不僅得到了車間領導的表揚,工資也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回想以前的自己︰內向、靦腆,跟陌生人說句話都會臉紅。更別說在這麼多人面前翩翩起舞了。通過這件事我悟出一個人生的真理︰在社會的大舞台上,我們每個人都各自扮演著不同的角色。表演是否精彩,並不在于角色的高與低、貴與賤,而完全取決于你自身的熱情,和一份挑戰自我的勇氣。做到這些,你就成為了所有人關注的焦點。

女工宿舍離工廠有五百米遠,是一座三層的樓房。平時我就住在哪里。在離宿舍不遠有一個小商店,叫「順得商店」。商店的主人也是紡織廠的職工。商店里除了賣一些零食和日用品外,還對外租書。雖然書的品種並不多,除了《故事會》就是一些諸如《七劍下天山》之類的武俠小說。但我依然經常光顧那里,我尤為喜歡《故事會》中的「名人格言」欄目。我買來一個嶄新的筆記本,把里面每一句話都工工整整地抄在了上面,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看,覺得這些話最能鼓舞人心。人,有時一句話就有可能成為你枯燥生活中巨大的精神支柱。

那時弟弟小軍已經讀小學一年級,就讀于團部小學,離我工作的地方不遠。每次倒班,我都會買一些好吃的去看望住校的弟弟。小軍非常听話,學習成績也好,很懂事。每次我給他的錢從來都不舍得亂花一分,從來不買零食吃。總是把錢積攢起來待學校放假的時候一起拿回家。望著過早懂事的弟弟,我常常會感到心酸,也感到欣慰。心酸的是,每次看到弟弟,我都會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在大姨家的那些日子。我為弟弟生長在這樣一個貧寒之家中所受的苦而感到難過;欣慰的是,雖然自己不能夠讀書,不能夠學更多的知識,但弟弟可以,弟弟是我們全家人的希望!

石河子是以種植棉花而聞名,是整個新疆省的棉花種植基地。整個市分為幾十個團,我們家是148團農六連。

這些團里的居民,有百分之九十來自全國各地農村,他們大都把家安在了這里,兒女也都在這里讀書。每年就是以種植棉花為主要職業,到了年底再和各自的團里分紅。

那時我每個禮拜都要回一次六連的家,路程不是很遠,十幾里路,騎自行車半個多小時就到了。因為夏季白天太熱,所以我每次都選擇傍晚太陽落山後回去。

在團部通往連隊的路上,我常常看到這樣一些小孩︰他(她)們像弟弟一般大,沒有大人帶著,身後背著個大大的書包放學後獨自行走在回家的路上。眼看天色暗下來,他(她)們看起來卻一點都不著急,小孩子貪玩的天性使他們一遍嬉戲打鬧一遍慢吞吞地往家走。他們都是周邊連隊里的孩子,父母種棉花沒時間接送,大老遠的就只能獨自在家與學校之間奔走。看到他們我就會聯想到弟弟,天黑了,我不禁為他們的安全擔心。是啊,窮人家的孩子不比有錢人家的孩子每天車接車送,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對于這些農民工子女來說,除了讀書,他們不敢有其它任何的奢望。

在紡織廠的幾年中,我不知道送過多少個孩子回家,或許是我看似不像壞人吧,當我要求送他們時,沒有一個孩子會拒絕,他們充滿稚氣的臉上總是洋溢出無比的開心,樂呵呵地爬到我的自行車後座上。孩子的世界如此單純。

其中四連有個小兄弟倆被我送過好幾回,他們親切地稱我為「姐姐」。有一次我半道車胎破了,這兩個小家伙看到後竟主動上前一左一右提著我的自行車後輪。不禁感慨︰曾經不經意間的舉動,卻無意中讓兩顆幼小心靈有了知恩圖報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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