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長風失神的瞧著窗外,目光茫然,對她的呼聲,竟是混然不覺。
沈玉芙向侍立在一邊的荊俊看了一眼,投去詢問的目光。
荊俊輕嘆一聲,向她搖了搖頭。
此時,房中,一片寂靜,誰也不敢開口說話,忽听一個聲音淡淡的道︰「皇兄,你為什麼不敢說她是怎麼死的,只不過是三年時間,難道你就把她望了麼?」
這聲音忽如其來,眾人都嚇了一跳。
楚長風听到這聲音,高大的身體輕輕一顫,抬起頭來,道︰「我怎麼會忘記,這事我一生一世也不能忘記,皇弟,你避了我三年,今日總算現身了。」
同時,荊俊微陷的雙目中立時暴發起一陣濃烈的殺氣,房間之中陡然間一陣寒意逼人,他一晃身間,已然搶到楚長風身前,伸手按住腰間的刀柄,長袖之下,肌肉繃緊,隨時都可能暴起動手,雙目緊緊盯著窗外,道︰「二王爺,好久不見了。」
兩人身形高大挺拔,幾乎把窗口擋完,沈玉芙站在房中,看不到窗外發生了什麼事情,只听窗外一個飄飄緲緲的聲音幽幽道︰「好久不見了,是啊,三年了,真的好久不見了呢,不過,皇兄,有些事情,就算用一生一世的時間,只怕也未必可以忘記,皇兄,這些年來,我東躲西藏,總不敢見你,可是這幾天,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明白,躲避是沒有用的,這件事情,我必需要和你做一個了斷,否則,我真是一生一世也不能安心。」
沈玉芙听這聲音耳熟,搶到窗邊,向外瞧去,寒星數點,辰光熹微中,一名男子衣靜靜坐在高聳的屋脊上,幾縷長發,低垂額前,一襲白衣,在風中飛起,宛若仙人,飄飄然,似要乘風飛去。
沈玉芙一聲驚呼,道︰「嫦虞,你……竟然是……」
白衣男子輕輕一笑間,似有傾城傾國之意,苦笑道︰「我竟然是當今聖上趙禎的親生弟弟,玉芙妹妹,你認識我這麼久,還不知道吧,我其實不叫嫦虞,我叫趙虞,三年了,呵呵,我幾乎都要忘記自己是姓趙了。」
第二十六章︰玉質蘭心瑣君情
沈玉芙望望楚長風,又望望嫦虞,道︰「楚長風,你是當今的皇上,叫趙禎,這個我知道,剛才他說他是你的親生弟弟趙虞,這的真的麼,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嫦虞冷笑一聲,瞧著楚長風,漫不經心的道︰「皇兄,你為什麼不說啊,也讓玉芙妹妹知道,你倒底是怎麼樣一個狠心無情的人啊。」
楚長風低下頭,頹然坐下,瞧著沈玉的目光,既是傷心,又是難過,淚光朦朧,竟是撲朔迷離,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眼前之人,倒底是沈玉芙,還是已經死去三年的馨妃了,嘆了口氣,道︰「不錯,他說的不錯,他是我的親生弟弟趙虞。」他抬起頭來,瞧著自己的親生弟弟,眼中似有不盡的悲傷,幽幽道,「沈姑娘,你剛才不是問我,這畫中的女子發生什麼事了麼,我現在就把她的事情說給你听听,三年了,這件事情我放在心里已經有三年了,我早想找不知心的人聊聊了。」
一時之間,房中寂然無語,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唯有風聲,一陣又一陣的掠過,似是愛人在幽幽低泣,听得人一陣心酸。
失神半響,楚長風這才輕輕嘆了口氣,目光迷離,夢游般低低的道︰「畫中的女子,名叫蘭馨,是北靜王的義女,也是我一生最愛的女子,當年,我曾遭到皇後的陷害,被迫離開皇宮,曾在民間流落過數年之久,最後在先皇駕崩之前,及時回到皇宮,打敗對手,這才續承了皇位。」
「在我流落民間的數年中,蘭馨她一直伴隨在我左右,便是在我最落迫無助的時候,也不曾離開過我,對我而言,我對蘭馨的愛意,已然是非比尋常了,非一般女子可以相比,因此,在流落民間的時候,我就發誓,如果我有出頭之日,便是不惜自己的生命,也要給這個曾經伴我一起生死患難的女子,最大的幸福。」
「後來,我在青王趙虞……」他說著,向嫦虞看了一眼,道,「也就是如今的嫦虞的幫助下,擊敗對手,驚險萬分的繼承了皇位,我登上皇位當日,我便迫不及待的要封為蘭馨做我的皇後,讓她伴我一起走過我的榮耀和成功,我以為她知道這個消息時,也會像我一樣高興,因此,便決定自己親口把這件事情告訴她,所以,前往她居住的馨香苑之前,並沒讓人事先通報,豈知,到了馨香苑,卻在窗外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她房中,而她卻抱著那個男人,動情道︰‘你帶我走吧,我們遠走高飛,從此以後再也不要回來了,再也不用見他了。’我听到這些話,竟是震驚得話不出話來,便是最落迫的時候,也沒感到過這樣的絕望和痛苦。」
說到這里楚長風忽然痛苦的閉上雙眼,道︰「當時,我便想立時踢開門看看,這個男人是誰,竟然如此大膽,企圖帶著我最喜愛的女人遠走高飛,不過我最後還是忍住了,想听听他二人要如何離開我。」
「那男人道︰‘好,我們明天就走,你在這里等我,我回去準備一下就過來帶你離開。’你知道嗎,沈姑娘,當時我听到這個男人的聲音時,我有多震驚,你知這個男人到底是誰麼?」
沈玉芙隱隱猜到這男人是誰,向嫦虞看了一眼,還是忍不住問道︰「這個男人是誰?」
楚長風尚未開口,趙虞冷笑一聲,道︰「對,就是我。」他向楚長風看了一眼,冷笑道,「皇兄,你只知道你對蘭馨的愛意有多深,你卻不知道,在很早的以前,在你認識她以前,我和蘭馨就深深的相愛了,你知道為什麼在你流落民間的許多年里,在你最落迫無助的的時候,蘭馨始終不曾離開過你,那是因為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最敬愛的皇兄,小時候因為我人給人欺負,挽起袖子給我出氣的皇兄啊,是我求蘭馨,無論如何要好好照顧你,直到我們幫助你繼承皇位,自認為時機成熟,打算把我和蘭馨的事情向你說明的時候,卻在一名宮人的口中得知,你已經愛上她了,並而已經打算封蘭馨做你的皇後,當時,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離開皇宮,離開京城,因為我們覺得對不起你,已經沒面目和膽量見你了。」
楚長風苦笑一聲,面上肌肉微微扯動,道︰「可是你知道我當時得知你二要離我而去時,有多難受麼,一個是我的至親,一個是我的至愛,你們卻在最風光得意的時候,商議著如何離我而去。」
「那天,我在呆在窗外,听你們兩人把話說完了,直到看著你匆匆離開,竟然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最終還是按奈不住心中的怒意,破門而入,派人將蘭馨囚禁在馨香苑,一面派人直青王府,不捉拿你,不能讓你們這樣離開,蘭馨對我太重要了,甚至已經超過了我自己的生命,當時,我任她跪在我腳下,如何苦苦哀,也不心軟,我真是氣壞了。」
嫦虞冷笑一聲,道︰「好在我事先得到消息逃走,後來設法潛入馨香苑,想帶她離開這個事非之地,得到的竟然是她的死訊,但是我最終還是沒有勇氣去找你,這一避,就是三年啊,皇兄,你知道嗎,當時,她讓我帶她走的時候,我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傷感痛苦的神情,雖然她沒有說,但是我知道,數年的相處,她對你其實已經生出了愛意,只是她不願意負我,又不願意夾在我們兄弟二人中間,所以,她才選擇讓我帶她離開。」
楚長風身體輕輕顫抖,竟中秋風中一片隨風飄零的落葉,他閉上眼楮,面上肌肉微微扭動,那份傷心絕望,竟是瞧得沈玉芙一陣驚心動魄,他咬著牙齒,道,「雖然當時我非常生氣,但是事後,我終于明白,如果你們真心相愛,我苦苦把她在留在身邊又有何用,而且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的弟弟。」
「是麼?」嫦虞冷笑一聲,仰天輕輕嘆了口氣,輕聲笑道,「你真的這樣想過麼,如果真是這樣,你為什麼不放她條生路,為什麼還要那麼殘忍的殺死她,我連最後一面也不能見她。」
「不,我沒有。」楚長風聲音嘶啞,大聲道,「那天晚上,我在御書房中一夜未睡,正準備下旨讓你們離開了,卻有太監過來稟報,說她在馨香苑中出事了,我趕到馨香苑,只見她胸口上插著一柄短劍,已然氣絕身亡,如果我知道事情的結果會是這樣,我一定不會阻止你二人離開,縱然讓自己肝腸寸斷,痛苦難過,也絕不會讓她死的,絕不會。」
嫦虞冷笑一聲,忽然立起身來,一襲白衣在風中飄然欲飛,手中繞著幾道若有若無的琴弦,向兩邊一分,錚然有聲,冷冷道︰「縱然她不是你殺死的,也是因為你而死,不管怎麼樣,皇兄,我已經避了三年,不能再避了,今日,無論如何,我們都之間,都必須有個了結,你動手吧。」
荊俊皺眉道︰「青王,不可對皇上無禮。」嗆的一聲,抽刀在手,寶刀出鞘,刀面之上,清光流轉,映得他一雙微陷的雙目殺氣氤氳。
楚長風伸手一把攔住他,道︰「這是我們兄弟之間的事情,荊俊,你給我退下。「
荊俊不敢違命,猶豫一陣,道︰「皇上,小心了。」退在一邊。
 
;楚長風抬頭望著一襲白衣飄然若仙的嫦虞,道︰「皇弟,我不想和你打了,當年,是我對不起你,我千里迢迢的到江南找你,正是想讓你回來,皇弟,我們到此罷手吧。」
沈玉芙點了點頭道︰「是啊,不管怎麼說,你們倆人都是兄弟,這樣自相殘殺,蘭馨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也不會明目。」
她話音不落,忽听一個聲如洪鐘的男音道︰「不行,皇上,就算你皇上今日放他離開,老夫也絕對不會饒過他的。」
眾人遁著聲音向左邊瞧去,只見一個白面長須的老者,帶著皇宮侍衛,大步走來,恨聲道︰「皇上,當年蘭馨死得蹊蹺,老夫懷疑其中另有內情。」說著,向屋脊上的嫦虞看了一眼。
嫦虞輕輕笑了一聲,冷然道︰「皇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懷疑是我殺死蘭馨的麼?」
北靜王冷哼一聲,反問道,「趙虞,你說,你昨日潛入我府詆之中,盜走蘭馨的骨質,是何用意?」
楚長風身子一震,瞪大了眼楮,不可思異的道︰「皇叔,你剛才……你剛才說什麼?」
北靜王睜眥欲裂,咬著牙齒,恨聲道︰「趙虞這畜生,昨日晚間,趁人不備,竟然潛入我府詆之中,盜走蘭馨的骨質,蘭馨雖然是我義女,但這些年來,我卻一直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來看侍,我不關她生前和趙虞有什麼瓜葛,她生前我沒能好好保護這可憐的孩子,可是,現在她都已經死了,我如何能看著趙虞這畜生如此遭踏他的尸骨,趙虞,今日你若不把蘭馨的骨質交出來,就別想活著走出皇宮。」
楚長風面上肌肉微微扭動,望著嫦虞,眼中是不盡的痛意,道︰「皇弟,蘭馨都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你何必這樣,你就讓她入土為安吧。」
嫦虞長聲大笑,英俊的面容微微扭動,竟然滿是瘋狂之意,道︰「皇兄,當年,我沒能帶她離開,如今我回來,就是要讓她和我在一起,皇兄,今晚我們就做一個了結吧,你動手吧。」
楚長風皺了皺眉頭,道︰「看樣子,今日你非要跟我動手了,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了,只是,不管結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把蘭馨的骨質還回去,讓她放土為安。」
嫦虞冷笑一聲,道︰「不用再說了,我們動手吧。」
一篷如水琴弦,飛霜濺玉般激謝而出,襲向楚長風。
楚長風縱身飛起,長衣獵獵,揮動手中的折扇,反手拍開一道襲至的琴弦。他手中的折扇上下翻飛,精剛打造的扇骨和四面入方紛飛涌至的琴弦,相互擊蕩,錚然有聲,火星四濺。
二人黎明前朦朧的夜色中紛飛起落,一個折扇翻飛,仿如碟翼,一個白衣飄飄,宛如仙人。
地上眾人,瞧著二人在夜空忽離忽合的斗在一起,膽顫心驚,沈玉芙捂著嘴,一顆心怦怦亂跳,似乎要從腔子里跳出來了。
忽然間噗噗幾聲輕響,也不知道是誰受了傷,血珠點點,自夜空中紛紛跌落,宛如下起一陣殷紅的血雨。
沈玉芙再也看不下去了,楚長風侍她不錯,她不希望他有什麼閃失,嫦虞雖然不似什麼好人,但是,若非是他,自己也找不到凌禹貉了,見他二人兄弟相殘,不禁拉住身邊一人,急道︰「快阻止他們,不能讓他們再打下去了。」
卻听身邊那人啊的一聲,一把推開她,向後閃開,沈玉芙嚇了一跳,轉頭瞧去,只見北靜王瞧著自己的眼中,滿是怪異,似是害怕,又是驚詫,原來給她拉住的人,竟是蘭馨的義父北靜王。
沈玉芙見他神情古怪,微微一愣,隨即恍然,他是蘭馨的義父,見我像極了蘭馨,自然有些震驚了,但是,隱隱又覺得他面上的神情有些不對,此時,情況危機,無暇思想,急道︰「你快讓他們停下來啊,不能再打了。」
北靜王向荊俊看了一眼,道︰「她是……」
荊俊正全神注視著夜空中二人相斗,听他問話,道︰「她是沈姑娘,此事以後再說,沈姑娘說得對,我們必需阻止他們,否則就來不及了。」
北靜王若有所思,微微沉吟,道︰「是,我們必需得阻止他們,否則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