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店 新生的禍患(3)是敵?是友?還是患難與共?

作者 ︰ 當木

「喂,別亂出去啊!什麼情況我們都不知道,不知道外面還有多少他們的人呢!」影西扳著她的肩,出了柵欄門,是另一間更大的屋子。這里一應俱全,地上更是鋪著猩紅的氈毯,兩邊各是四張高背木椅,墊著厚厚的墊子,中間襯著小幾,其中一張上還擺放著兩杯茶。看來是剛才那兩個看守的。沒有窗,正前方是一扇大門。

「他們是沖你來的,又不是針對我!」思清掃一眼她的手,影西立時有如被針刺到一般的縮回手去,她訕笑著︰「有些義氣好不好,現在咱們是一根繩上的兩只小蟲。你這樣沖出去,太危險了!」

「哼!」她低哼出聲,眼底微微滲著笑意,但這笑意,卻讓影西從骨頭里發寒。真是不知道,思清竟然還能做出這樣的表情!她突然想起思清留給她的話。思清,她一直忍受著這樣的痛苦,就是不想讓自己看到她這副樣子!

影西心一橫,猛的竄到她的身前,張開手臂攔著她︰「你不能走,要走一起走!我不讓你帶走思清!」

「思清?」她略略的揚眉︰「你們到是很關心她嘛!一個人類!」她的發又掠動起來︰「我是不屑殺你,並不是不敢殺你!讓開!」

「不讓!」影西盯著她的眼,忽然低聲說著︰「你的眼神,跟他一樣的落寞!」

「什麼?」她微微的抬起眼,那中間有著一絲不解。

「冬寧也,跟他好像。或者說,跟最初的他好像!」影西有些怔怔的看她︰「他當時也是這樣,滿眼的寂寞,問我,做人有什麼好?!」

「放屁!」她低叱著︰「地獄的妖鳥,怎麼能跟我相提並論!」

「他也是這樣,看不起所有的生物。卻越來越寂寞,力量強大,再強大,無比強大。卻越來越寂寞!」影西想到那張臉,心都感覺溫柔起來,他一定急死了。她不要他再回到那種寂寞之中,不要再看到他冰冷的眼,她要溫暖他,一定,要再回到他的身邊!不能讓他落到夏拓的圈套里,絕對不能!

「你在學人類作詩嗎?」她譏諷著,眼底卻微微的愕然起來,這個小東西竟然不怕她?在看到她殺掉蘊雪之後竟然不怕她?還在這里長篇大論起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在思清的身體里,但是……啊……」影西話剛說一半,忽然她一扯她就徑直退回到原來的那間小屋里,她腳一踢就將在門口的怒焰的尸身一直踹到里面的角落里去了。她的手指抵著唇︰「有人來了……!」

「什麼?!」影西被她一路摁到柵欄門邊的牆壁,不由的壓低了聲音︰「我什麼也沒听見啊!」她看著她的表情,突然輕輕的笑了起來。

「笑什麼?!」她被影西古里古怪的神情弄的有些發毛︰「你傻了麼?」

「你還是肯幫我了!」影西輕輕的笑著,看著她的碧眼。

「你……!」她壓低聲音看她︰「你最好一會能放出八只傀儡出來,不然別拖累我!」正說著,忽然連影西也能听到了,接近的腳步聲,一連串的聲音,大概有三四個人!她的心一下子懸在了嗓子眼,八狐?這樣的人數,估計真的只有八狐才行了,但是,但是……

「听我說,我這身體,現在最多只能使出兩成的力量!」她的聲音壓到最低︰「我掩住這屋里血腥氣。一會你放狐氣,盡量走大圈把他們全繞到中間來!我用木穿刺,只能用一次,不成功,就一起死!」她看著影西︰「我死了,那個思清也得跟我一起完蛋!所以,你最好做的漂亮點!」

影西的眼睜大了,她听清那腳步聲了,大約對方以為她們已經被囚住。所以,沒有壓抑自己的氣息,四個人,她听到了,正向這邊接近。四個人,三只狐傀儡根本沒辦法將他們全繞住,如果走大圈的話,狐氣是有破洞的。

但是,時間已經不允許她再多做思量。因為,門聲已起,然後,她就听到外面有人在低喚︰「怒焰,太久了,我們該起程了!」

影西清楚的看到思清的眼變得深碧,就是現在,死也要上了!好吧!影西心一橫,指尖一點額心,額前頓起一個小小的紅點。封了視覺,什麼也看不到,讓听力,觸感發揮到極致!她雙臂微顫,渾身如過電般輕抖,倏的一下,猛的自角落斜竄出去!

「什麼東西!」四人已經先後進了房,看到打開的柵欄門,以為他們二人還在里面,卻是不料,猛然一個白影直竄了出來!影西身形一現,雙臂之上兩只狐影左右而出,貼著外室的兩端牆臂急滑而向中繞起,影西胸口一震,原本繞身而行的那只發出一聲低鳴,直彈上空,自上方繞一個大圈直堵最後的門口。影西一運氣,渾身就感覺一陣巨痛,剛才被怒焰扼喉的時候,他手心蘊起的火氣燒灼了她。她緊緊的咬著牙,丹田之中的氣息已經將盡,但她依舊竭力找到那氣息的源頭,將它一直引到喉處。出來吧!絕對不能讓他們將自己帶到夏拓去,不然的話,冬寧也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前去的。別說讓他一個人去,就算讓他砍了四肢再去,他也一定會這樣做的,就像,就像那羅緹那次一樣!一想到這里,她喉間清嘯出音,自口而出,第四只狐傀儡!

四狐氣自上下左右貼壁而動,滿屋皆是狐氣,影西全身鼓風而起,身形有如白狐,極快的在屋內掠動,她雙目緊閉,耳畔全是四人氣息涌動之音。她如同第五只狐傀儡,飛快的擋阻著四狐之間的漏洞,她指尖輕動,盾狐之法,將這屋子,化身為自己的身體一般,將這四人氣脈,當做自己周身命門,以狐氣繞行不休,滴水不漏的守個結實。唯一的出口,只有那個柵欄門,而那里,是思清!不,是操縱著思清身體的女楨!

「攔的漂亮!」思清手指翻繞,發舞神飛,全身的氣力集于胸前︰「縱木穿刺,萬木以我為尊!」她雙手交握,十指對抵伸直,長發運氣而出,有如萬箭齊發。那屋中原本對立的八張座椅,竟然瞬間化形成刀,木形相化,吱呀響動似是骨骼變異,相抵尖鋒沖著內里,有如尖刀之獄,有如獠牙之狼!將這四人,抵在正中細長一條!

這一切只在瞬間,在這四人踏入屋內一霎,便風雲突變,四人尚都沒有辨清屋內氣息。已經長發追身而來,思清長發直飛而出,只听輕輕的一聲,像是尖芒穿入細薄的皮錦一般,他們甚至沒有發出一點點的聲響,四人像是被串成一串般,只一下就撲拉拉的癱倒在地上!

影西終于明白一件事,什麼叫做千鈞一發!一切的成敗,無非只是一瞬間而已!若是真動起手來,或者她們不見得有勝算。戰場之上,力量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能在短時間內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判斷。這點,她還差的遠!現在,她恐怕連一只傀儡也放不出來了。不過還好!她喘息著,抬眼看著思清,她顯然也疲累不堪了,身體都有些佝僂了起來。她的手指撐著柵欄門邊,眼神正好與她相對。在那一剎,竟是有些稱許的意味。讓影西,都有些意外了起來!

「外面沒有人了!」她休息了一會,說著︰「沒有任何的氣息了!」影西跌撞著走過來,拉著她的手臂︰「走吧,我們!」

我們?她抬眼看著影西︰「你不怕我麼?」她終是忍不住問著。

「我沒辦法對著思清的臉害怕!」影西撐著她︰「雖然你在做惡心的事情的時候,是有那麼點怕!」

「惡心?」她挑著眉︰「她剛才被怒焰那一肘,傷了體魂,如果那時我不吃人,就要跟她一起死掉!」

「是,是!」影西與她一邊慢慢的往門邊走,一邊應著,她卻笑了起來。這個家伙,什麼時候竟然開始解釋起來了,不想讓她討厭嗎?果然還是寂寞啊!

一踏出屋門,影西又是怔住了。院落,這里竟然是一個小院,靜靜的,一個人也沒有!花石鋪就的小路,參差著的花花草草。天已經全黑了,星星點點的光透下來,格外的清幽!「這里是哪啊!」影西不由的低呼著。

「這里的郁東鎮!」思清忽然說︰「是縴洛國的邊鎮,出了這里一直往南,便是夏拓的西霞關!」說著,她慢慢的向著院外走去︰「外面就是集市,在鬧市里把咱們關起來,還真是膽子不小呢!」

「你,你怎麼這麼清楚!」影西看著她蹣跚的背影,愕然道︰「你來過麼?那也不會只看小院便知道吧!」

「你忘記我是行木法的麼?萬木都是有生命的,任何有木靈的地方,我都不會迷路!」思清沿著小道一直穿過月形拱門。

「難怪你會比我還早感知道有人來了!是這些花草告訴你的嗎?」影西不由的興奮起來︰「說一下嘛,我很好奇呢!難怪你會說這院里沒有人了,是這樣嗎?」

「你廢話很多!」思清的臉蒼白著,唇角卻微微的揚起來。

「那你知道怎麼回西國吧!」影西跟著她,一直走到大街上。這里真的是集市,而且熱鬧的程度不亞人類世界呢!街道不寬,卻是商鋪林立,燈爍霓閃,影西是第一次在妖怪的世界時逛集市,眼底都是蘊著光的。

那些束著紅色發帶的女子,挽著花髻巧笑嫣然。三三兩兩的孩童,追追跑跑著掠過她們的身邊。偶而會撞上拉著車的車夫或者提著菜籃的婦人,換得一兩聲恨恨的嗔怪!有掛著彩燈的小車,上面掛滿各異的小物,小販大聲的呼喊著,給這些小物摜上響當當的名號以吸引買者。酒樓里不時的傳來杯著交錯的聲音,勤快的跑堂在門口招呼著穿梭的行人,說著又從東國或者什麼地方新到的好菜色,掛著職業的笑,吸引著各地的人們!他們都是妖怪,影西知道,因為他們跟她一樣,都是帶著妖氣的。但是,召示著他們身份的,卻不在這些妖氣。有的衣著華麗,氣宇宣昂!有的衣衫襤褸,面帶菜色。這跟人類的世界,根本沒什麼不同!

影西愕然的看著這些人們,看著這些景致,一時間,竟有些時光交錯。恍惚間,她想到她之前所參加的那些宴席,金樽斗酒,珍饈美味,華衣艷妝,金屋碧瓦。妖怪們,最終也跟人類一樣,為了名利權柄,陷沉了下去!

她正昏昏的亂想著,忽然一股撲鼻的香氣襲了來!包子!真的是包子,捏成各種的樣子,可愛嬌憨的在籠屜上沖她微笑著!老天,影西感覺肚子一下子開始咕咕亂叫起來了,一天都沒吃飯了。況且,又是面對這樣可愛的包子!

「姑娘,吃包子啊!兩毫四個,各種餡料的都有!買四個送湯,熱呼呼的吃飽再趕路啊!」賣包子的大娘頭上包著巾,整潔干練的招呼著眼已經直勾勾的影西。

「兩毫……」影西怔怔的,是錢嗎?她沒錢,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對錢就沒概念了!她捧著肚子,口水已經不爭氣在泛濫了,兩毫,兩毫好像也不算多,但是,但是她沒有!她看著周圍桌邊大塊朵頤的人們,她好餓!

「要四個!」突然一個手伸了過來,是思清,她一把扯過影西,就將影西腕上的細金鐲子擼掉了一個。然後直舉到賣包子的面前︰「這夠不夠!」

「夠了夠了!多少包子都夠呢!整車給你都夠!」大娘滿眼放光,慌忙伸手去接。不僅是她,邊上的人都直愣著看著她們。

「喂!」影西這才恍醒過來,但是思清已經接過包子扯著她向前走︰「快走吧!」

「你是大頭嗎?這是金的啊!」影西拗不過她的力氣,在閃過包子攤的一瞬間沒辦法只好再伸手連抓了好幾個,也不顧燙。她一邊恨恨的咬著一邊瞪著思清︰「至少找個金店估個價,賣個好價錢啊!換成毫什麼的,就可以去酒樓吃啦!你這樣就給她!」

「你不是還有好幾個嗎?」思清將手中的包子也丟進她的懷里︰「你再這樣傻站下去,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冬寧來的了!」

「什,什麼?」影西怔怔的看著她︰「為,為什麼?」

「衣服,這里人沒人穿白!」思清斜看著她︰「你還有工夫去估金?」

影西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白衫,在人群里格外的顯眼。已經有路人對她們指指點點了,她卻還在吸著手指頭看人家賣包子!

她正發著怔,忽然不注意又被思清擼下來一個。「喂!」她又叫起來︰「你又干什麼!」

「估衣店!」思清指著邊上一家店鋪的牌匾說著︰「你再拖拖拉拉的,滿城人都認識你了!」

影西看不懂這里的字,被她強拉著扯了進去。她腕上這七個細金鐲子,就這樣一個又一個的陣亡了,一個犧牲給了包子,一個給了衣衫,一個給了客棧……這都是金的啊,金子,在這個世界估計也滿值錢吧,不然的話,那些人不會一個一個的滿眼放光!看她們的眼神都是帶著崇拜的,老天,換成這里的毫什麼的估計能過得像個土財主吧!現在呢,只不過吃了幾個包子!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往生店最新章節 | 往生店全文閱讀 | 往生店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