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既然如此好,更不能冒然品嘗!越珍貴的東西,越要慢慢的品嘛,我要等著飯菜來了再喝,反正酒已經在我的杯子里,不著急!」
他點點頭不再說話,只是自斟自飲。
飯菜上來了,滿滿一桌子山珍海味,老板遞上錢袋。「姑娘,還剩下一文錢,您收好!」
「呵呵,這個錢袋也是宮中御品,連同那一文錢,你收著當跑路費吧!」老板沒有拒絕,兀自拿著錢袋回到櫃台。
忽略酒伴眼中的疑問,我興高采烈的吃幾口菜,等徹底咽進肚子以後,才舉起酒杯跟他踫,慢慢品酒,口感醇厚綿甜,香氣沁入心脾,一口咽下回味悠長,唇舌間還留有淡淡的茉莉香氣。
「好酒!有味覺真好……」我的感慨或許太奇怪,但是品了這酒才真正感覺到,在幽蘭空谷做聖媒的日子有多恐怖!
一邊吃喝,一邊聊。「你叫什麼名字?」他問我。
「他們叫我蘭,你也這樣叫好了!」才兩壺下去,就已經有五分醉,自己的酒量有這麼差?不過,思路卻越來越清晰,「你呢?」
「蘭……」他慢慢品著這個字,就像是在品酒。「我叫呼延古郎。」
「呵呵……你這名字真滑稽,忽然姑娘?有男人叫這樣的名字?」我笑著又倒上一杯酒,這酒好像有魔力一樣,越喝越上癮,好在吃了一堆的飯菜,也不覺得難受。
「不是忽然姑娘,是呼延古郎!」他重復,「記住,我叫呼延古郎!」
「胡言……孤狼?你真的像是一匹孤單的狼,跑出地府來流浪……閻王……呵呵!謝謝你陪我飲酒……」堅持著十壺都喝完之後,已經掌燈時分,外面鶯聲燕語更是喧鬧,空蕩蕩的璧合酒家每個桌子上一支蠟燭,越顯的幽然空曠,酒杯相撞帶著回音,就像是我空蕩蕩的心房,徹有了衛子夫,玉帝跟我無緣,紫微大帝高高在上,白虎君要做大羅神仙……
最後一杯咽進肚子,我真的坐不住,直接滑下椅子,奇怪胃里竟也沒有翻滾的感覺。似乎已經幾百年沒有醉過,這種踩在雲端的感覺,讓我暫時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忘記了不知多少次的死而復生,更忘記一段又一段的情傷……
恍惚間,身體飄飄忽忽的被人抱起來。一片暗白模糊的影像出現在腦海——
嬌艷的彼岸花,恣意盛放著,絢爛緋紅如血。神秘涌動的冥河水,仿佛承載著千萬孤魂的夙願,像是嗚咽,像是歡歌……
河岸上傳來陣陣琴音,弦動,魂飛。
彈琴的不是別人,正是閻王,一身長袍,霸氣四射,沒有冷冽,卻是我從未見過的優雅,一身黑袍,卻並不是他平日穿的黑色的骷髏長袍,而是在領口、袖口、腰帶精繡著金色的蘭花與骷髏,面上的笑溫柔而充滿愛憐。
面前一個紫袍女子輕身起舞,別樣的驚艷與飄然,長長曳地的裙擺荷葉邊上和袖口、領口、腰帶上繡著與黑袍同樣的精致圖案,周身散發出一層柔和瑩亮的紫色光暈,炫動著,時而若飄蝶,時而若飛天。
伴著時而狂傲,時而柔緩的曲調,那舞姿也震懾人心,超月兌生死,超月兌凡塵,似是在傾訴著幽魂的哀怨,充滿沉痛與哀傷,有像是在抗爭著,遺忘前世的重重,揮騰而起,轉世重生,去迎接新的美好……
因那舞姿,冥河的水漸漸清澈,幽怨之氣也消散……
許久,靜弦,收音。
「幽蘭,累嗎?」閻王柔情似水,走上來握住女子的手,「走,去看看孟婆新煮的茶湯……」傾身輕吻她光潔的額頭,無限愛憐。
女子羞澀垂首,嬌美的倚在他的肩,抓住他的手細細的看著,甜蜜微笑,傾國傾城,「不累啊,你的手累不累?」隨後,與他十指相扣,向不遠處的奈何橋走去,一高一矮一黑一紫的身影宛若天成。
這是一場夢境,還是一場回憶?如此靜謐而美好……
翌日醒來時,已經日上三桿,渾身令人作嘔的酒氣,喉嚨干澀,卻並不頭痛。這屋子里一應俱全,干淨整潔,像是一間客棧的房間。
我下了床,雙腿卻癱軟無力,好不容易走到桌旁,搖搖晃晃要倒杯水喝,手卻顫抖的不成樣子。
是昨日的酒太好?「茉莉雲端」好名字,昨日的酒,今日還能站在雲端上,還有那麼好的夢境,那個舞應該就是彼岸花與閻王口中的「幽魂舞」吧。
如此幸福的「幽魂舞」!怪不得能讓閻王千年不忘,幸福總是過得很快……那兩百年之後到底發生過什麼?
不得不動用一日只有一次的神力,手腳才恢復力氣。
打開門,昨日的那匹「孤狼」號「閻王」正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上面幾樣清淡小菜,還有兩份米飯。我側身讓他進來,又隨手關上門。
「你的酒量很好,竟然還有力氣站著。」他撇嘴,算是微笑,「吃一點吧!外面很多兵拿著你的畫像在找人,你是……蘭長公主?」
「呵呵……一個皇宮里可有可無的人。」我聳聳肩,坐在桌旁,從夢境中走出來,再看眼前的他,有些親切!隔世的無奈,看似很近,卻又如此遙遠!「孤狼,你是匈奴人,還是大月氏的
人?」
「我不叫孤狼,是古郎,呼延古郎!」他極為耐心的糾正我的發音,「而且,匈奴和大月氏都是大漢的外敵,我們萍水相逢,哪里人並不重要吧!」冷面寒霜,眼神卻溜來溜去的探查我的神色。
我放下筷子,口中仍是有濃烈的酒氣,沒有絲毫的胃口。「實不相瞞,我就要出嫁了,是兩國和親,而且我選了大月氏!」
「所以,你是想通過我打听大月氏的狀況!」他說對了,我點點頭。他卻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生于皇室總是這樣無奈……你願意嫁?」
我笑了笑,「無所謂啊,嫁給對的人也談不上幸福,嫁給不對的人死的更快,相比之下也沒有太大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