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延昭不讓我跟著,但是,留在京城我無事可做。更怕天雨會找上門,也怕見到那些家人。
我在這塵世,就像是這北風吹起的塵土,游弋飄舞,會停留,但始終還是會被帶走!
即使風帶不走,一場冬雨,一場寒雪,過後,還是會消失無蹤。春去秋來,他們還會記得四兒的最後一頓飯、四兒吃粥時的樣子嗎?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但是折枝之後呢,那些歡樂與悲愁,卻成了剪不斷理還亂!
回憶有時美好,有時悲涼,卻都已不在,回憶之後的結局總是慨嘆。時間過境,像是一場浩劫,一切都不在了!
這路途像是長征一樣,但是將士們會自得其樂,有的會唱一唱家鄉的民謠,有的會講一講家中的妻兒老小……這一支大軍就像是一部《史記》,意蘊深長,千奇百怪!于是,在這些聲音中,北方的風也不再那麼冷了!
一個月之後,已經走完三分之一的路程,大家的故事開始充滿悲傷與思念,更甚者開始郁郁沉悶。我自己就是一部悲劇,所以也沒什麼興趣再听了。
夜晚繁星點點,蟲鳴陣陣,異常靜謐,獨自坐在露營的空地上,對著北方的紫星犯了一陣相思,便溜到了楊延昭的營帳。大概是去討論行軍的路程,他不在。
我便躺在那張矮榻上休息,這些日子混在一群臭男人堆里,睡得不安穩也不舒服,白天趕路,晚上又防賊,精神崩潰不說,身體也受不了。于是,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半夜覺得有人不規矩的伸手過來,似乎正在月兌我的衣服!最討厭好夢被驚醒,啪,一巴掌不偏不倚的打在某人的臉上。
「你謀殺親夫啊!」听到怒聲,我才清醒過來。老天,楊延昭?
我趕忙起身道歉,滿臉堆笑道,「呵呵,夫君你回來了!呵呵……哦……不好意思,這打人打習慣了,別介意,別介意!」看著他臉上的五指印,再加上那已經鐵青的臉色,滿眼的怒火,我不免暗咒自己下手太重。
「我不是讓你在家等著嗎?」他揉著被我打得紅腫的臉頰,聲音陰寒。
「家?莫名其妙,又不能見光,再說了,萬一天雨找了去……唉!你不想我跟著來啊?呵呵……來了你也不用單相思啊,我陪你一起相思好了!」你相思我,我相思紫微大帝!
「少在這甜言蜜語的迷惑我,本少帥我鐵石心腸,雷打不動!」他走到營帳口,把布簾子拉嚴實,轉過身來時卻已經像換了個人,「不過雷打不動,親親娘子你好心想出來的甜言蜜語,卻把本少帥打敗了!」
他嘿嘿的笑著走到軟榻邊,迅速的撤去身上的鎧甲戰袍,擠到我身邊來,伸手將我扯進懷里。軟榻吱呀吱呀的響,似乎有點超負荷!
正當他忙的火熱,要進入正題時,可憐的軟榻「卡啦」一聲,自中間塌斷成兩半!我埋在他溫熱的懷里悶笑,天意,天意,這真正的夫妻還是做不成!
他頹敗的低咒,只能起身,又拿了衣服體貼的幫我罩上。將被褥從軟榻上移到平地上,這地上雖是干枯的荒草,溫度卻很低。睡一夜非要凍僵了不可!
他卻穿上寢衣,躺在地上鋪好的被褥上,對我道,「來,玫兒,趴在我身上,你會暖和一些!」
「延昭,這樣會著涼的,對身體不好!」我沉沉的嘆口氣,開始後悔闖到這里來,他白天操勞帶兵,晚上又睡這冷地皮。我的眼眶,竟莫名的發熱。
「干嘛傻愣著?」他拉過我,拉了被子蓋上,輕輕撫上我的臉,觸到我眼角的淚時,他的手抖了一下,不動聲色的調侃道,「哈!心疼我了?」
我趕忙吸吸鼻子,擦淚。「少臭美!」躺在他懷里,才想起今天還有三次神力沒用過!先給楊延昭催眠,再來個溫暖舒服的大床,當然少不了大暖爐!再定好了大床和暖爐早晨自動消失的咒語,美美的睡一覺!
轉眼,年關臨近,我們還在一條通往戰場的山路上,白雪漫天,冷風如刀,出城時整齊的隊伍,此時卻零零星星的散亂著,有的三五成群抱在一起一邊取暖一邊前行……
我混在人群中,迎著寒風默然前行,冷風讓咽喉痛癢難耐,用棉衣將整個腦袋都包裹嚴實,只留兩個眼楮和兩個鼻孔,不自覺的想念在慕容大王府養尊處優的日子。
「都跑起來,不要停!戰場還沒到,誰給我停下,就是孬種!」楊延昭從前面騎馬一路慢跑過來,沿路對著士兵吼叫著。「想想大宋子民,想想家中的妻兒老小,是做孬種,還是拼死打場勝仗!跑,都給我跑!」他的喊聲讓著風雪失了氣勢,凌亂的隊伍開始規整,並慢慢蠕動著加快速度。
我也裹著腦袋隨著往前跑,裹在頭上的棉衣被冷風吹開,撲面而來的風雪像是一個巴掌,打得我窒息的不能呼吸。「咳咳……」我走到路邊,一邊咳嗽,一邊背著風吹來的方向,大喘著粗氣,心中暗暗抱怨,「做人還真不是一般的麻煩!」
休息了一會兒,覺得咽喉里沒有那麼難受了,又重新裹好棉衣。正要轉身前行,突然一個手臂自背後攔腰抱起我,驚魂未定,下一刻卻已坐在楊延昭的馬上。
他在
前面擋著風,馬仍是慢跑著,我們緊緊跟在隊伍的最後面,他怕有倒下的士兵。
看著他寬厚的背,我的鼻中一陣酸澀,心中陣陣暖流溢出,像是豁然春暖花開。終于明白所謂的「丈夫是天」——他給了我一片天,一片沒有風雪的天!我環上他的腰,將裹在頭上的棉衣扯下來,擋在他胸前。這就是「相濡以沫」吧!
新年的那晚,士兵們狂歡,在營地上點起篝火,比武、高歌,把打來的野味燒烤著,散發出陣陣香氣,好不熱鬧。雖然沒有水餃,卻還是有新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