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忙起身要下車，他一把將我扯回去，「你今日休想離開這馬車半步！」他對車夫喊了一聲，「起程！」車子像是生了翅膀一樣，不顧街上的群眾，瘋狂的疾馳……
小丫鬟微微掀了簾子，探了腦袋進來，滿含歉疚的道，「姑娘，實在對不住，殿下這……」
「沒你的事，休要多嘴！」趙元佐扯了簾子，將她向外推，差點把小丫鬟推下車。
坐回來時，他怒氣沖天的扯過車廂一角的包袱給我，「把這身衣服穿上，現在！」隨後別過腦袋，不再看我。
我也沒多問，對暴怒中的人說話，只會引火上身，而且這本來已經是火勢凶猛，我又何必澆油？對他的親妹妹慧智公主，我心存虧欠，他發火也是應該的！
打開包袱，是一身綿軟的白色錦袍，卻是男裝，不過做工精巧，應該是宮中裁縫所制。
我見他真沒轉過頭來，便開始更衣，車里搖搖晃晃，我扯動著大袍子本來就行動不便，冬天更是冷的發抖。周身的溫熱被灌進來的冷風吹散，透涼刺骨。
這古代的衣裝更是繁瑣的亂七八糟。以前的朝服都是三個姐姐幫忙，里三層外三層，我連哪個在里哪個在外都搞不清楚……
好穿歹穿還是理不清頭緒，用神力來穿這車里如此狹窄更是折騰不開，弄得我一陣心煩氣躁，終于忍不住歇斯底里，「你到底讓我穿這爛被子破床單做什麼啊？有沒有弄錯，這衣服我本來就不會穿！」
他听到我火，也發怒，猛轉過頭來，「這麼大的人連衣服都不會穿，你還不如死了的好，落得個干淨利索！」
說著扯住我的頭發拉到身邊，弄得我一陣哀叫，「你想殺人就干淨點，沒必要這樣折磨我！」
「閉嘴！」他忽然安靜下來，靜得嚇人。
大手已經開始給我整理衣服，手指縴長白淨，靈活有力，先將外面的袍子弄開，將里面輕軟的襯襖穿好，掖在衣服里的長發被他輕輕一撫便出來了。
然後又拿了錦袍，罩好，翻了翻包袱里，里面竟還有一條瓖了銀釘的腰帶，利落的環腰幫我扣好。
又從包袱里翻了翻，里面還有一個瓖著白色珍珠的發扣和一把梳子。我懷疑這個包袱像是聚寶盆那樣，要什麼有什麼。
剛要起身去拿包袱，他迅速將我按下去，將發釵絲帶都拆下來，開始給我梳理頭發。
奇怪，車子搖晃的厲害，他竟能如此做得如此熟稔順利，堪比平日時常伺候的貼身奴僕，大概是他身邊也有不少女人，尋常的溫情……
我不免好奇的看著他，如此暴躁的人，竟還有這樣一面？！
他將我的頭發高束起來，帶上發扣，將後面披肩的部分梳理整齊。
妥當之後，我剛坐好，他卻又恢復了暴躁的口氣，「讓本王伺候你更衣，是你幾輩子的福分，還不謝恩？」
謝恩？睜著大眼說瞎話！「你定是求著我，才如此對我，我可忘不了你可是隨時都想殺了我！」我坐到一邊，將自己的衣服收拾好，裹在那個「聚寶盆」似的空包袱里，哈哈，希望再拿出來時，里面還有一套！
「到了之後，你自然知道該怎麼做。」他說完之後便閉了嘴，不再開口，眼楮直視前方，仿佛我根本不存在。
我掀了側窗的簾子一看，馬車已經出了京城，正在向著一座山奔馳。雖是冬日，山上卻還是蔥郁的，近了些之後才發現這山上大部分都是松柏，別樣的清幽與安靜，山頂遠遠看到一座灰瓦白牆院落。
冷風瑟瑟，我縮回腦袋，趙元佐卻又開口，聲音緩和了不少。「沙因那艾玫，本王清楚，你當年成為逃犯乃是父皇逼迫，德昭傾慕于你，也沒什麼錯誤，甚至……甚至……慧智愛慕上男裝的你，你也沒有什麼錯。」他眼底閃過一抹溫和，也只是瞬間便消失了。
不知道他到底要講什麼，「攻遼那一戰你做了俘虜，卻護駕有功，慕容緹澄的死去本是光榮而令人敬仰的。慧智為此出家，也算是我趙家還你的債！還有，你當年若不是將德芳轉移，本王也不會借時間為他辯駁，救回這兄弟的一條性命。元侃說得對，不分青紅皂白的殺你，是本王的不對，所以，本王在此向你致歉！」他說得很認真。
我本來想說，不用道歉，卻沒想到他話鋒一轉，又咆哮，「可你就是個禍害！本王見到你就忍不住上火……怎麼不說話？」
「王爺既然將所有的事情都看明白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繼續掀了側簾看向外面，巍峨靜謐的山，在藍天白雲下別樣的神秘，直到洪鐘響起，我才直到這里定是有廟宇，就是那青瓦白牆！
山上無法行車，我和趙元佐徒步登上。
他遠遠的在前面走，不時的回頭催促我，和催促犯人沒什麼不同。我忍住一腳把他踹下山的沖動，勉強跟上。
那大門是黑色的，匾額上是淨空庵，兩位小尼姑似是對趙元佐很熟悉，又打量了我，道了聲，「施主，是來看淨塵師姐的吧？請到禪房等候。」
「有勞！」趙元佐輕車熟路，帶我去了禪房。
這是慧智公主清修的地方？！
趙元
佐讓我這身打扮，就是讓我來見她一面！而他在車上的那一番話，只是為了讓我演好這場戲！淨塵，淨塵，這世間塵埃，如何掃淨？
不出片刻，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淨塵見過兩位施主！」聲音淡漠空靈，少了些婉轉，我轉身一看，卻是一身灰炮的慧智，素面蒼白，形容憔悴，一雙水眸空洞無神，宛若一片在雪中飄落的殘梅，雖帶幽香，卻已無香魂。
她看到我之後，震驚的差點暈過去，我迅速移身過去扶住她，「公主……」我不知道自己竟讓她變成這樣子，是，我真的是禍害，毀了了一個美好少女的一生！
就像是在大唐時，紫鵑的生命在我的手里，一點點流失……雖然明白她們可能會有更好的未來，卻還是不忍看到眼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