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事態的發展實讓爹終身銘感,靜慈師太非但一求即應救了孩子的命,還大出我對其素性想像的與我甚多交談。那天她立刻便將孩子抱入一間靜室,不許外人進擾、只帶著個隨身弟子封閉在里面。我守侯在門外,萬分慶幸又焦灼難安,只听師太在內忽而吩咐‘拿銀針’、忽而又命‘倒水’什麼的忙碌著,直到日落西山,才終于听得師太相喚。我急忙趕入一看,孩子呼吸平穩的安睡在床上,臉色已大見紅潤;不及再多顧多思,听師太已道︰‘秦盟主,令媛性命已無礙,也已可進湯藥,貧尼寫下一副藥方,你按方抓取,其中有兩樣較為希見的,以你秦家之能應也不難尋到,備齊了按時煎服,以令媛體質約于一月時間此病可愈。’
我真是感激至極,不知何以為報,雖遠非婆婆媽媽之人,還是激動難抑的千恩萬謝,摯熱表意間又帶訴出了些來前顧慮和其後驚喜之情,方自省到不該對師太這向來靜僻之人失態羅嗦、多時叼擾,靜慈師太卻毫不見嫌色,對我言道,她因自小養成于佛門,立志竭盡畢身精力虔誠侍佛,為防外事有擾修禪而常年閉守深庵,雖又習具一身醫術卻從未施益于世人,並非無心行善。佛家本旨就是慈悲為懷解救世人,如有人能似我這般得機可尋見她求治,縱是個平常人她也不會見死不救,而且她其實對我秦家英風烈行久有聞知、深為神仰,能有助我這秦家當代一主義俠,也算是她可為我領行的正道抑惡大業出了一點綿力,她自己本感幸慰,又何當我如此重意感謝,更別提什麼圖報之話。
我听了靜慈師太這一番誠正由衷之言,惶恐萬分又欣感之至,再無無謂多語,對她深深一拜。師太又言道︰‘這個女孩兒在母體里便落了病根,這些藥雖可救她一時,卻救不了她一世。恕貧尼坦言,我看這孩子面相福薄,今生多難,我與她也算有緣,不如就此讓我帶她回峨眉山度為弟子,遁入空門,終身奉侍佛祖,方可保一世平安。’我一听驚詫,雖知師太絕無誆語,又信重感激她高德厚恩,又當然萬願這孩子一生平安,可我又怎麼能夠忍心讓這個一入娘胎就注定了淒苦身世的孩子如今再遭飄零、遠離家鄉,終身寂耗于深山幽庵中、青燈古佛旁呢?實難應允。師太又苦心勸說︰‘貧尼有一誡語,盟主今時可能還不能深解,所謂‘身疾能治,心病難醫’。苦海無邊,入我佛門可得解救。’
我那時尚年青,確難懂這等佛家玄奧之語,總之我絕不肯辜負我大哥當年志諾,自己也不願這孩子離開我身邊,我要親自把她撫養成人,還要親眼看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嫁,還要等她將來有了自己的孩子,領回來親親熱熱的喊我外公……」
心鴻等听到他後來這幾句甚是真摯的動情出神話語,也皆大是感動,想父親看去一向威硬,整日只顧重公正大義,其實內心渴向的一如平軟常人的親倫之樂;又不由朝無垢一探瞟,只見她目光怔忡前落,那淚珠早如斷了線般一顆顆不住滾落。
耳听父親續道︰「師太見我總不肯答應,微謂一聲,與我相辭。我帶孩子回家後,眼看她一天天好轉,雖大感欣幸,卻也時常回忖憂思師太之話。此後幾年,我更是用心盡力對這孩子滋補調養,可惜無論怎樣,她的身體總是病病泱泱、忽平忽壞;好不容易捱到她八歲,我見家里實在是養不住她了,才忍痛一狠心,承師太重恩把她送到了峨眉山上,但只是讓她可跟隨在師太身邊得治修行、保養成人,卻不是讓她出家為尼、寂終一生。晃眼漫漫十年,師太多少次欲為她剃度,我都執意不允。她是我秦門的孩子,是我秦川的女兒,我雖萬般無奈讓她從小孤身托養在外,但一定要在有朝一日,讓她重新回到這個家里、回到我的身邊!也算天可憐見,終可償我心願,讓這孩子安然長大,如今亭亭玉立在我面前。」到此話告一段落,暫無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