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飛一急,忙上前俯身一摟她肩頭。無垢甩肩不理。楚雲飛輕嘆了口氣,坐入一旁使力將她強摟入懷中。無垢負氣不依,卻又不敢大聲駁斥,情急下,捏起拳向他前胸亂捶。楚雲飛絲毫不躲,任由她泄氣捶打。
無垢雖明知就憑自己那點力氣又哪能打痛他?但未幾還是難以忍心,停手失措,只覺委屈不盡,眼淚象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
楚雲飛緊緊一摟她,萬分疼惜道︰「好無垢,你為何就不能先好好听我講講呢?我們倆很快就能在一起了。」說著又放松她,柔情拭著她的眼淚,直視著她道︰「無垢,你不諳世事,更別說是黑道中事,我當盡量對你釋講明白,你先別再哭了好麼?」
無垢听到他前面那句,本已有些緊關忘悲,這時更是抑淚期待。楚雲飛訴道︰「原本我們黑道中各條路上的人都是一日為邪、終身為邪,但我們冥教有條規矩,如果教屬十大殿中有人因某種確系可原之故而堅意要月兌離本教,那此人若能為本教立下大功一件,就可獲準;如系一般教徒,由其所屬分殿殿主判情予準,如系殿主或長老一級,則須由總教主定度。
當然這種予準是非常難得的,我從小長在山上,就從沒听聞本殿曾有哪人獲此特準。但我曾對你說過,我乃是被我叔叔帶上山的,他就正是我們閻羅殿權位至高的殿主,本對我甚為偏愛。
我自和你情定後,便矢志要月兌離冥教,已把我們之間的這番前情始末詳實告訴過他,懇求他能如我心願。本來我還大是擔心他怕難以接受,但同時也抱定無論如何也要堅持到底之志;沒想到他一听就也大是欣喜,當即應允,授意我殿的鬼判長老鐘命來為我安排達成月兌教之事。
說到這兒還得同你解釋幾句,否則你可能會大惑他因何不親自處理我此事。我叔叔他性情孤僻怪異,打我記事起,他除了對嚴督我習武,教導我品德倒甚是重視、能當正事外,就總是一人閉在我殿森羅大殿後、為歷任殿主特設的居所內喝酒,常年都是酩酊大醉的沒多少清醒時候,根本沒心思擔行什麼殿主之職。因此他地位雖為殿主,卻至多只是在我殿規定的殿主必須坐殿之日,高居在森羅殿上作樣听處一下殿中要事,其實平素大多事物均交由鬼叛長老主理。
鐘長老本來就為人不錯,加之我與殿主關系非常、身份特殊,對我更是一向照顧。那天我叔叔一將此事交代給他,他便說此事宜早不宜遲,當盡速謀成。無垢,你應能想到我那時听到鐘長老這樣說,心情可有多歡喜,而鐘長老的辦事效率之快愈發讓我喜出望外。就在昨天,他便喚我去,說前夜忽有本教六殿使者秘密前來交晤,手執其殿主令牌傳交給我閻羅殿一項任務。
鐘長老言到,我殿和本教其他分殿已有多年不相聯絡,此番突接第六分殿平等殿殿主之任,當然要全力擔承;而且來使說此任緊急重要,定要選派頂極高手迅密行之,必須成功、不許失敗;這真屬天賜良機,只要我完成此任,就可算作大功一件,他自會在殿中速鄭宣布我因此而可獲月兌離冥教之準,以示公服眾。就算有人仍要異議強辯,他和殿主也自能名正言順的理排非議,幫我達願。而以殿主和他的至高身份,應也無人會公然反違這個與其自身也無甚關系的決定。」
無垢緊凝著他那雙越說越是欣喜難禁、大放光亮的燦目,雖然對他這番長篇大論中所述出的諸多情況實是听得糊里糊涂,但月兌離冥教這個意思卻是明白的,不由也喜目放光道︰「真的雲飛?只要你能完成那個什麼任務就可以月兌離冥教了?」
她此刻情急下,根本思測不到閻羅殿中人受承的任務通常就只有殺人,卻能顧省起楚雲飛的安全,又心神一緊道︰「那那任務究竟是要讓你干什麼呵?雲飛,你不會有危險吧?」
楚雲飛甚感慰喜的一笑,輕執起她的手道︰「無垢,你能如此關懷我,我即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你放心,具體的任務還須我到了長安郡的指定地點與使者再次交晤後才能詳知,但無論是什麼,為了你、也為了我,為了我們兩個人共同的美好將來,我都定會全力以赴、確保無失。」
無垢听出他語中對己所懷的一腔深情,也是一陣感動;又思到他那般高超武功,豈會有落險之憂?心情一松,含喜思忖道︰「雲飛,只要你不再是邪教中人,我想我爹他,他對咱們倆的事也就沒什麼可怪罪的了吧?」但至于秦川究竟怎麼想,她其實也難以確定,心里不禁又有些七上八下的。
楚雲飛笑著點了下頭,因沉浸在就可永月兌冥教的巨大欣悅中,一時也未多顧于此,默然斯須,又不勝感慨道︰「我楚雲飛能有今日,全蒙殿主教培恩賜。鐘伯告訴我,其實我叔叔一直不願我托身浮羅山成為一名邪教殺手,只是情勢運道所然,無可奈何,而他卻早也顧想到我長大成人後可能會有嫌倦山上生活、欲要月兌教而出的一天,是以竭力想為我保存一份雖已陷黑卻能不染的清白之身。
這情況我自然也是有些知道的,我從小長這麼大,雖受叔叔重培習成一身武功,卻又受他暗喻給鐘長老而極少被派任殺人,可以說少有用武之地;僅有的幾次,也是因要殺的皆為罪惡昭彰之徒才被派出手,那是由于我叔叔一來覺得那些人該死,殺他們屬正道義行,二來明顧我必須有所歷練,以防將來遭遇不虞險情時缺乏應變經驗;另外鐘長老主掌我殿大權,怎麼也得重些公正,不好總讓我享受特權無為安逸,為杜絕他人不服口舌而命我為之,並且每次也都須得我自己樂意。
我在山上實蒙殿主和長老厚眷,若非如此,我如今縱使立下千件大功月兌離冥教,又怎能與你共謀美好前景、祈盼雙飛幸事?而我因當日對你情難自禁已深深招惹到了你,這樣豈不是要害你不淺、誤你終身麼?」
無垢惶愕道︰「那又為什麼?」楚雲飛道︰「自古血債血償,我先前已對你講過,一日為邪、終身為邪,一個已入過黑道的人並不是一朝月兌改了黑道身份就能同以往月兌離干系的,世人不會因此便認為他已棄邪為正、可繼往不咎。這個道理你想一想也能明白,我若同山上別的殺手一樣曾種下太多殺孽,就算如今月兌離了冥教,那些被害者的親朋又怎會因此便放過我?
雖然我閻羅殿殺手身份極重隱秘,但俗話尚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但凡苦主們大都勢必窮盡一生也要追查凶手,一旦我身份行跡暴露,各處仇家立刻便會找我來報仇,而我月兌離冥教,更是自失後盾保護,只怕過不了多久便會橫尸世間。我楚雲飛為你自是死不足懼,但卻勢必連累你一同受難,所以說我以往若非蒙殿主和長老厚眷得保清白,那現在無論如何也不敢行月兌教之舉,又要怎樣才可讓你托付終身?」
無垢听他說到什麼「只怕過不了多久便會橫尸世間」時,心頭已是一陣駭跳!也顧不得細思他後面這些話,慌忙一掩他的嘴道︰「雲飛,你胡講些什麼?千萬別說那種咒自己的話。」
楚雲飛甚是感慰的拉下她的手握住,柔顏笑道︰「我說的不是假如麼?現在並沒有這些擔慮。我以往所殺的那點人,不會比任哪個江湖中人更多,根本不必懼有人報復;那些人又個個罪大惡極,我殺他們也屬義行,甚合你家這等正道門庭之風,就算被你家人知曉也不會憎惡。而且本教同時定有嚴規,那月兌教人一旦正式獲準,就與所有教眾形同陌路,他不得泄露半點教中內情,教中任一人也不得泄露他半點過往,兩下再無干系。我前思後想,已無可憂,當前只須速速達成月兌教之事。」
無垢心情一松,方才顧上細思起多事,輕吁了一口氣,軟倚入他懷中道︰「你曾對我說,縱歷千難萬險,也要設法永月兌冥教,博一個自由之身,好和我日後穩穩妥妥的長相廝守在一起。雲飛,你是個出諾必踐的有信男兒,所幸你從不曾騙我,否則我真不知當如何自處。」
楚雲飛也是一陣大感道︰「無垢,難得你對我之諾竟記得這般一字不差,足見你視我之重。你放心,我對你的承諾自己也是銘記于心,決不相負。」停了停,又述己情道︰「本來我從山上長大成人,早已習慣了那里的生活;又有一幫意氣相投的好兄弟相伴,從沒想過要月兌教下山做什麼。但自從與你相識相戀,我的人生便進入另一番意境。別說你是正道盟主秦川的女兒,即便你出生普通人家,我也得讓你有一個清清白白、正正當當的丈夫。
此番任務雖大異于我往常所承,尚不明具體情況,卻實屬上天眷顧你我深情所賜的恰時良機,無論怎樣我也不會放過。無垢,我這等人不愁籌銀之法,等我辦完這樁差使,就先在風景琦麗的西湖邊置所宅院,自擬一個穩妥的正經身份,然後光明正大登門拜晤你爹,向他求取我們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