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今日盛況非凡、萬眾雲集,人流中雖也不乏貌美衣鮮的大家閨秀,但秦家這一群麗態各異、風姿獨特的女子一出現,還是顯得格外招眼,因此行動間時時惹人轉目回顧。
無垢被周旁道道投射過來的或驚贊、或羨妒的關注目光刺得心神回察,不免又有些羞窘,卻見香蓉綽約大方、自若前行,全不在意周圍旁人。受其感染,逐漸也放松下來。
後面的芳玫和媚娥帶著各自的丫環晴雲、蝶兒有說有笑的走了這一時,忽然發現不見了月明,忙轉回身一尋,卻見她和四可正擠在近處一個賣泥塑女圭女圭的貨架旁興致高漲地也不知商量著些什麼。
芳玫好笑喚道︰「九妹!你磨蹭什麼呢?這麼多人小心走散了,還不趕緊過來!」
香蓉等人聞聲也都停步轉顧,見情不禁相顧莞爾,略等了一會兒,月明和四可一溜煙似的跑上前來。
媚娥見月明一手拿著一個彩陶泥女圭女圭,喜得眉開眼笑的,四可還幫她捧著兩個,止不住「哧」的一聲,抬起染了鳳仙花汁的手指點著她奚笑道︰「你們都快看看她呵,該不是想在咱們家開個彩陶鋪子吧!」眾人齊都笑了起來。
芳玫拿過月明手中的一個泥女圭女圭一看,只見那女圭女圭還是個頭上用紅繩扎著兩只小瓣的民間女童造型,胖嘟嘟的形態著實逼真有趣,不由大發童興道︰「這泥女圭女圭倒還真蠻可愛的!月明,這個就送給六姐好不好?」
月明听她也喜歡,更是高興道︰「好呵好呵!不過你若要就送給你一對好了,不然一個女圭女圭那有多孤單哪?」說著將另一個也送向她。
芳玫榴齒一閃,愈發好笑道︰「真真孩子話,這泥胎的女圭女圭還知道孤單啦?」接過一看,倒真是個胖小子造型的,不由又笑了一聲,轉身將兩個女圭女圭交給晴雲收起。
眾女繼續逛行上山,不多時進到寺院大殿,見里面進香的人多不勝數,便排後靜待。
待得輪至她幾人時,幾個丫環忙擺整好金身佛像前的蒲團,伺候無垢等五姐妹進香跪拜。
香蓉虔心祝禱,祈求的是︰一柱香保佑大吳國泰民安,那些顛沛流離的災民能早得救助、重返家鄉;二柱香保佑父親旅途平安,身體永康;三柱香就是保佑自己早得良緣,終身有托。
幾名丫環在旁觀伺,只見二、三、六三位小姐俱都態度莊重;八小姐卻形態敷衍,不過是應個景兒而已;又見最邊上的九小姐月明大改平素嘻嘻哈哈的一派孩態,小臉繃得緊緊的,進每柱香時都要對著佛像默禱一番,神情無比認真虔誠。
小菊等大些的丫環不由皆有些好笑,暗道︰「這小鬼頭能有什麼正經事祈求,還認真得象個小大人似的?」自再難猜到月明求禱的是︰「一柱香保佑爹爹此行諸事順利,能助大哥得償心願;二柱香保佑二姐和飛哥哥永遠親親密密,不要生氣吵嘴;三柱香就是求佛祖一定保佑,濤哥哥每天都能想著我,便如我想著他一樣。」
五女拜畢三次,小菊等接過她們手中最後一柱香插好在佛像前,五女起身讓開蒲團退向一旁。
月明今朝在神佛前虔誠求禱過了自己的三個心願,這時心情格外輕松愉悅,正對著眾人俏皮一笑,忽被一人一下子就從後蒙住了雙眼,緊接著便听那人喜叫道︰「月明!快猜猜我是誰?」卻是一女孩兒口音。
月明第一反應便一覆抓她蒙在自己眼上的雙手,不虞愕然間,一時還想不起來,那女孩兒已又急嗔道︰「好哇!這才幾日沒見呵,你就連我的聲音也听不出來啦!」
月明這才「噢」的一聲高喚道︰「是你呀寶釧!」那寶釧在後一笑松手。月明忙轉過身,只覺兩眼微微生疼,先顧不得別的,一邊揉著眼楮一邊怨她道︰「你使多大的勁呵?我的眼珠子都快被你摳出來啦!」
寶釧「咯咯」笑道︰「誰叫你沒心肝呢?我早听說你回來了,卻這麼多天也不來尋我玩!我一個人呆在家里都快悶死了,沒想到今兒能在這兒撞見你,我還不得好好拿你耍耍!」
卻說吳國自開朝起政制便力倡國人學文習武,尤重文識,歷經幾帝早成風氣,民間任哪般門族子弟若實無條件,起碼皆會識些文字。秦家雖位處武林,卻是國公之後、門勢顯赫,重武同時也極重文教,又自不乏資金。府中設有私塾,場所寬敞,塾中所請的寧先生又本是個飽學之士,只因當年命運不濟屢屢不中才冷了仕途之心,只專心致至地教習起後人來。是以京城中不少同盟幫會中的人或趁秦家便利充足條件、或慕老師高名才學,都曾將子弟送到秦家私塾中讀書習字。寶釧是京威鏢局齊鏢師的女兒,和月明就曾為兒時同學,大些後雖不再往塾堂里去,卻同月明一直關系要好,因而對她言笑無忌。
這種小朋友間結成的友誼一般最是純熾親密,月明這時見到已有些日子未見的寶釧也是備感欣喜,當下拉住她的手,一噘嘴笑道︰「還找你玩呢?我差點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寶釧這才神情一緊,正里八經道︰「月明,听說你好像在路上出了點岔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不打緊吧?」
月明正欲給她講兩句,轉而想起幾位姐姐全在身旁,便對她擠了下眼道︰「等哪天空閑了再告訴你。」
寶釧發急道︰「別哪天了!今兒既踫著的正準我還能放你走麼?」說著反手將她拉向身後牆角邊站著的一文靜女孩兒旁。
月明這才見到那女孩兒正是寶釧的表妹史玉瓶,不由更是欣喜道︰「玉瓶,原來你也來了?」
玉瓶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輕點了下頭,囁嚅解釋道︰「月明,本該和表姐一起上前去和你打招呼的,可我看你……看你家里人怪多的,就沒過去。」
月明因寶釧之故,與玉瓶自小常見,逐漸也成為熟絡的好朋友,雖知她性格羞怯,可這時見到她這副形態,還是有點好笑道︰「你同我還客氣什麼!那是我幾個姐姐,人都很好的。」
寶釧高聲接口道︰「先別說那些了。我姨父、姨媽他們一家今天全到這寺里听經來了,我本是同他們來湊湊熱鬧的,既正撞見了你,玉瓶家現在沒人,不如咱們就先回去,到她家自在耍耍好不好?」
月明一听,登時也興致大漲、連聲附同道︰「好呵好呵!」說著又想起該當征求一下玉瓶的意見,忙轉向她道︰「玉瓶,可以麼?」
玉瓶微笑頷首道︰「當然可以了。我娘她們已先往講經台去了,那邊肯定比這里人更多,我早就想回去了。」
月明大喜道︰「那太好啦!我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要對你們說哪!」寶釧也喜叫道︰「我也是!咱們這就走吧!」
月明忙匆匆向無垢、芳玫等人打了個招呼,也不待她們答應,左右牽住寶釧和玉瓶的手,急不可待的穿過人眾向外奔去。
四可頓時急得跟後疾喚︰「小姐、小姐!那我呢?」月明足下不停,只匆急回頭道︰「你當然跟我一塊去嘍!她們倆你又不是不熟,還問什麼?」四可這才一喜,忙跑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