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洲見他神情可憎,當即收劍上前,反臂將他一肘擊暈在地。忽听身後一聲風響,忙轉身一視,原來又是那一直站在東面那條甬道邊的青年軍官伸拳攻到。
劍洲方回掌格去,卻覺那人似乎只是虛晃一招,緊接著便向甬道內疾速滑去。劍洲緊跟而上,心中這才顧起生詫,不知那人為何不趁先前自己力斗那另兩名軍官之機相攻。但見他在前只是疾步向內,身法甚是敏速。
劍洲此時方有暇端清那人大約與自己一般年齡,功力卻顯然比那兩名中年軍官有過之而無不及,心思再如此糾纏下去,實乃夜長夢多。當即飛展輕功一躍趕上,正欲下重手將他制服,卻見那人一副異樣眼神的緊盯向自己,忽然聲低如蚊道︰「別點我穴道,快隨我向里來。」
劍洲頓然微微一愕,只見那人足下不停,一邊向內,一邊又壓著嗓音道︰「我帶你去找晴郡主。你千萬別高聲,若驚動了後面的守衛或是巡兵那可了不得。」
劍洲不由暗思︰「我在王府之中素無結交之人,他又因何幫我?再者平北王治下甚嚴,哪個竟有膽量敢違抗他的命令?這人一再引我入內,是否里面暗藏機關?」想了想又覺不象;又思自己既為相救雪晴而來,那里面縱是刀山火海也要闖它一闖!當下背握長劍,緊跟在那人身後。行走間瞟見這條甬道內牢室雖多,卻似乎空空落落的,僅見的幾名囚犯也都蜷縮在牢房角落中,好像早已被破了膽,別說聲張,就連敢抬頭端望一下的也沒有。
劍洲微感訝異,轉而又思江冠雄婬威懾人,這些人既被他關押在此王府黑牢,必已飽受荼毒,早被折磨得膽志全消方致如此。思量間已行到甬道盡頭,那人卻又往西折去。劍洲這才看清那邊又現出一條短道,道左單排又有數間牢房,忍不住急灼道︰「快到了麼?」那人頭也不回的朝前一指道︰「就在那里。」
劍洲心頭登時一陣狂跳!激動之下,又不禁顧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那人答道︰「我叫高風,和郡主從小一起長大的,你一問她便知。」說著已在一間大牢房前站住腳步,目光奇異地望著牢內道︰「我在這兒替你們守著,你有話快說。不過若想救她出去,只怕……」
劍洲再也顧不上听他多說,一步縱上前去。對面牆上昏黃的燭火映照下,但見正是雪晴側坐在陰暗霉潮的牢房中,雙手抱膝,目光痴痴呆呆地望著地面,神智竟已若有些昏潰失常般亂語嘀咕著︰「你別來,你千萬別到長安來……他會殺你……他一定會殺你的……你不是我爹,你好狠,你好狠……」
劍洲心頭頓然一陣感翻奇酸,待不及再一問那高風是否顧起帶著鑰匙,反手一劍便劈開了那牢房鐵柵上的鏈鎖,一掌拍開牢門沖了進去!雪晴驀然抬頭,如夢驚醒,「啊」地大叫一聲︰「秦哥,是你!真的是你麼?」
劍洲蹲身一把抱住她,連聲喚道︰「晴妹,晴妹,別怕,是我,是我來啦……」說著只覺喉頭一陣熱堵道︰「你……受苦了……」雪晴驚喜交加,「哇」地哭了起來道︰「天哪!我不是在做夢吧?秦哥,我只當今生今世……再也見你不著了!」
劍洲心潮激蕩,尚不及說話,已听高風在外急喝道︰「輕聲!有話快說。」心中一凜,忙強忍傷情,松開雪晴收劍正色道︰「晴妹,此地不宜久留。你先快跟我走,有什麼話咱們出去再說。」
雪晴撲上緊緊一捏劍洲雙臂,嘶啞著嗓子喚道︰「不秦哥!王府有重兵駐扎、守備森嚴,你武功再好,帶著我也是跑不出去的……何況孝兒,他還尚在府中……」劍洲一听她說到兒子,心中直如刀割,當下將心一橫道︰「你先跟我出去,我再回來尋救孝兒。」
雪晴疾疾搖頭,淚如雨下道︰「不,秦哥,你千萬不要再以身犯險!我好歹都是我爹的親生女兒,他除了關著我,不會再把我怎麼樣的。可是孝兒,他雖與我爹也存血親,可卻屬是你們秦家的子
嗣,我爹他素來心狠手辣,我實在放心不下。你快回京城自己家中求助,尋得大勢宜措來救我們的孩子,只要你們父子可保平安,我就是在這天絕牢里呆一輩子,也是……也是甘願覺值的……」
劍洲周身熱流宣涌,雙手捧住雪晴那張親熟無比的臉龐,鋼腸幾斷道︰「不,晴妹,我不能,不能扔下你一個人……」雪晴登一下子靠入他肩頭,熱燙的眼淚成串落入他頸中,渾身抽顫、泣不成聲道︰「秦哥,我騙你……騙了你這麼多年……是有苦衷的,我實在……實在太怕失去你啦……秦哥,你千萬不要怨我……求求你千萬不要怨我……」
劍洲緊緊摟住她,陣陣酸楚難禁道︰「你怎麼這麼傻呵?你既然是平北王的女兒,又不敢告訴我實情,那當初為什麼不另尋個安身之處,避開你爹遠遠的?」
雪晴強抑悲痛,盡量可速清說話的慘言道︰「你以為……我沒有想過麼?可我又能再到哪里去呢?以前我也曾試探過你,可你說你還要協同你爹做很多正事,暫時還不能離開家獨立門戶。我不能妨你抱負,又不能同你回去,那你遠在京城,這樣往來奔波都已經夠辛苦了,我若再往邊塞之地走,那可不是真要活活累死你麼?且我又要多久才能見你一面?而我更不敢向東南一步,你爹是江南六省的武林盟主,勢力廣播,我只要對他稍有靠近,用不了多久他必會知察我們的事,以我這般身分,他定不容我們在一起!」說著仰面一望劍洲道︰「秦哥,我前思後想過多少遍,倒不如留在這里還能讓我覺得安心些。我爹身為一代王候統帥,從無戲言,又向來狠心絕情,我原想當初我煞費苦心、極盡手段激得他將我攆離,他必然只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任我在外自生自滅也不會再關問半分。雖然我也憂到他若一旦忽的得知我是和你一起,只怕就萬無可能相饒,可又別無他法,所以當初我才又往遠些的銀河縣搬了搬。這四年來,我總抱著僥幸之心,又果然平安無事,就樂疏了警念,只貪想著能一直這樣下去,渾忘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我最害怕的事終于還是發生了!」說到這里,好不容易才收控住的熱淚又滾滾落下道︰「秦哥,這麼多年我只顧貪戀和你在一起的美好時光,從沒好好顧惜到這樣做會給你連帶來的凶險,我……我真是太自私糊涂了……」
劍洲正感懷莫名的听著,忽見高風現在獄門上,雙目微微泛紅道︰「郡主,時間緊迫,現在就不要說這些長話了。」說著又轉向自己,疾聲道︰「秦公子,你不能再在這里耽擱下去,還是先回去謀個穩妥之策再來搭救郡主吧。」
劍洲哪能忍心就此離去,緊緊抱著雪晴不放。高風又催促道︰「秦公子,你若想就這樣把晴郡主從王府救出去,那只怕是萬無可能,還是先盡速離去,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做無謂的犧牲。你放心,王爺既已將郡主關入此處,暫時絕不會再加難于她,就算萬一有什麼不虞之險,我拼死也會保護晴郡主的安全。」
劍洲正腦中急忖,雪晴已一省般慘呼︰「秦哥,今日能再見你這一面,我縱死也心償了!這兒太危險了,你快點走!快點走呵!」說完便一絕狠狠推開他,又萬難當承的伏倒在地,抱頭慟哭!
劍洲忙上前復想抱住她,卻忽听遠外大門處已隱約傳來一陣紛匝之聲!高風急忙轉身向外一探,緊接著便一步躍入牢中道︰「快走吧!好像有人來啦。再晚了可就真的來不及了!」雪晴頓如中了電擊般猛抬起頭,驚恐萬狀地朝外一望,然後便發了瘋似的死命將劍洲朝外推去道︰「走!走哇秦哥!若萬一驚動到了我爹,那可就全完啦!’
劍洲一把拉住她一只手,緊握不放!高風在後拽住劍洲另一只胳膊,用盡全力將他向外拉去道︰「秦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劍洲半蹲在地,立足不穩,一時竟被他拉後數步,月兌開了雪晴。
雪晴跪在原地,那只手動也不動地持在半空,淒然欲絕地看著劍洲,驀然撕心裂肺地呼道︰「秦哥!今生來世,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可不要忘了我呀!」
劍洲熱淚上涌,一下甩開高風,大踏步回身在雪晴額頭狠狠親吻了一下,然後緊緊凝視著她,堅毅萬分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晴妹,你再等我一次,我一定會來救你!」
他說完便一咬鋼牙,轉身出牢,待得快要行出短道的自度適宜處時,轉對緊跟其後的高風一抱拳道︰「高兄弟,謝謝你!你這樣同我出去恐要遭疑,為防連累,暫且得罪了。事後若遭審詢,你便說與我力斗到此便被我伏下擊暈,不知後情,那他們應自會認我是自尋到了雪晴關處一行。」說完即一掌將他擊暈在地,然後毫無延遲地向外一轉,如風般穿行于甬道,抽出腰下長劍,直迎向已如潮水般從大門處涌入的王府官兵!
他大步向前,一聲清嘯,劍光閃閃中也不知掃倒了多少兵士,就此月兌出王府,一路快馬回返京城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