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大吳朝自太祖創業立國不久,就研定規範了一種全國通用的口語,東西南北、舉國倡學,以利四面官方公務及民間運營中的各項交流,至仁帝這朝早已成習,雖然也仍有很多民眾對這種通語說得不很標準,時常拐帶著地方口音,但也都能听懂。
因此秦忠這時見到的這三人雖也不知確切都是哪里人、個個口音不同,但皆能听懂其話,他自見前那二人身法,也已看出他們絕非泛泛之輩,當下沉住氣一拱手,繼續持禮道︰「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希望諸位能高抬貴手、行個方便。其實我家主人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人物,此番吾等途經寶地,倉促間未曾投帖拜山,怠慢之處,請三位大量勿怪,就當給我家主人個面子,放我們過去。」
他這番話說得已算是極盡客氣,可那女子卻怫然不耐道︰「你哪來那麼多的俗語講常言道啊?我們可沒閑情跟你這許多廢話﹗」那黃毛人便緊跟著「嘻嘻」一笑,揮手喝命道︰「小的們!快給我上﹗人該搶的搶、該殺的殺,早了完了事早回山去快活﹗」
秦忠登時再也按捺不住,大怒道︰「歷來綠林劫財不害命,你們竟連一點江湖規矩都不講﹗我給各位已給足了面子,既然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們就不客氣了!」說著已拔出鋼刀,帶著早也下馬做好準備的眾名跟從向那一干呼擁而來的小盜們迎攻了上去。
那干小盜原本還「沖哇!殺啊!」的猖狂惡叫個不停,可緊接著便換成了一片「哎呦、阿唷」的呼痛亂叫聲,斯須功夫就已被打了個東倒西歪、潰不成形。
月明興奮鼓掌,回頭向無垢喜叫道︰「快看忠叔!在咱們家管理了這麼多年雜事,這功夫可一點都沒擱下!」說著又趕忙將頭伸向窗外,只見那黑毛大漢已沖入戰中。
那干小盜一見他加入,妄膽又壯,紛紛掙起與秦家眾僕纏斗在一起。
那名黃毛小人也直迎上秦忠,一雙手掌招式靈動,口中嘻笑不斷,絲豪未將秦忠放在眼里。
秦忠手有鋼刀與他一雙肉掌相搏,轉瞬便對過幾招,表面雖還沒顯出什麼,心內卻已知遠非這人對手。
後面觀戰的月明卻絲毫不察、仍饒有興致的評談道︰「二姐,那兩個強盜一高一矮,模樣長得好古怪難看呵……嗯,我看那矮的可真活象是只猴子!那高的麼……也象只大猿猴!」
秦忠听得月明這最後兩句,心念一動,頓然失聲道︰「你等莫非是‘東海四猴’?」
黃毛小人「嘻嘻」一聲怪笑道︰「有些明白過來了!小老兒,你倒還算有些眼力!既知是我東海四猴在此,還不快快跪地討饒!」口中雖說著話,手上卻未停,嗖嗖又攻出兩爪!
秦忠橫刀一攔,一邊拼力對抗,一邊腦中急忖︰「久聞‘東海四猴’性情凶怪、武功詭高,平素奸婬、掠財害命,乃是江湖上臭名遠播的人物。只是他們一向遠居在東海之濱、花果繁盛的百果島上,卻不知為何竟遠遠跑到這四川的邊界荒郊來做了草寇?此番我等只是為接二小姐回京,未曾多帶人手出來,隨行的慶虎和小五雖也算是兩個好手,但怕還遠不是這‘東海四猴’對手。可惜,我秦家歷代都以揚正懲惡為己任,若早知會在此踫上這幾個邪煞,上幾位少爺中隨便跟出兩個來也正好能替天行道、為民除害!而今敵他們不過,吾等血濺當場都無所畏懼,可是兩位小姐的清白性命卻一定要保全!少不得只好見機行事、權宜和談。」
他的武功本就遠不及那黃毛之人,此刻再這麼一分神,更是逐漸步法大亂,難以招架。
黃毛人又「嘻嘻」笑罵道︰「格老子的!你不行了小老兒!不出十招,我一定能取你性命﹗」
旁邊的慶虎等人听得分明,都是心頭大驚!苦于此刻單對那黑毛人一人都得全力以赴,根本就不得月兌身再顧旁他。
秦忠心頭也是微微一震,又險險躲過那黃毛人一招,耳听得月明在身後這才驚急大叫︰「忠叔!小心哪﹗」
那黃毛人立刻接口調笑道︰「小美人,別著急!一會兒就叫你來陪我!」
月明頓時雙頰飛紅,忍不住「呸」地啐了一口。她雖出身武林世家,也學過些武功,可天真貪玩,並沒幾天真正在這方面用心下苦過。此次出門,只想著是接二姐回家,連那柄只能做做樣子的護身寶劍也未帶上,此刻又急又惱,轉頭四處尋覓,看見正在車外不遠處地上拋著一柄眾人打斗間丟落的鋼刀,跳起便欲下車去拾撿。
無垢花容大變,慌忙從後扯住她的衣襟,顫聲道︰「九妹,你要……你要干什麼去?」月明回頭急道︰「我去幫忠叔呵!你沒看見忠叔打不過那個怪人麼?」無垢道︰「忠叔打不過他,你就能打過了?」
月明頓時語塞一愣,緊接著又急燥道︰「打不過也得打!難道就坐在這兒干看著嗎?」無垢卻死死拽住她不放,連連搖頭道︰「不,九妹,你別去,我……我害怕得很……你千萬別丟下我一個人……」
月明一看形勢,到處都亂哄哄的一片,心覺無垢說的也對,自己出去怕是也幫不上什麼忙;無垢又那般怯弱,將她一個人拋在這里實在有些不妥,只得又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