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蘊藍之行︰為君痴狂
蘊藍北門,藍十一看了一會。關于朱金鈴之死,詳細的情況藍琬告之了天下,也告之了朱袈。所有人都明白,她死于自殺,所以人也都明白,她的死與玄苦月兌不開干系。所以玄苦也死了,甚至神君在當日朱金鈴自殘的時候就已感到,他將隨朱金鈴而去。他的不死之身,他接近于永恆的生命,死在了朱金鈴的怨恨中。
「這有什麼好看?」壁水小聲嘀咕,「看來看去就是個破城門。」
雲鳧斜他一眼。不是蘊藍人如何能體會,蘊藍北門,正是四國戰事開始的地方,從藍琬力戰青乙頤那時,四國戰事就已拉開了序幕。
壁水除了藍十一,誰都不放在眼底,當即也斜回雲鳧一眼。他的藍十一扮相極具效果,雲鳧不禁心下反感,不知藍十一從哪里找來的怪人。
藍十一知不能久留北門,自他們一入都城,元國的探子便一路綴在了車後。馬車折返遂天街,沿路走走停停。蘊藍都城新顏換舊貌,雖沒有當年的精致華美,卻也繁榮昌盛,雖沒有文雅秀麗的蘊藍人,過往的路人倒也衣裝整齊頗有神采。
「前一陣我也來過,但沒有今日的好,想來現在這位元國小王爺手下人才濟濟,比起無心的強壓手段,他的懷柔策略更得人心。若早年也這樣,也許我們蘊藍人會考慮重回故地。」雲鳧對藍十一道。
藍十一點點頭,最初元攻佔蘊藍後,滯留的蘊藍人很少,但不是沒有,而無心下令死逐後,便一個蘊藍人都沒有了。等無心一番規劃,重開蘊藍門戶後,卻是一個蘊藍人也不回來了。
車駕路過青城行宮後,雲鳧嘆了聲︰「不知傀兄弟身在何處?」
藍十一沉吟片刻,終沒有搭腔。傀其多最後失蹤于棠滔,此刻必陷落青城。若他落入青庚桓之手,怕是極難搭救。與其說銳涯戰役上青庚桓天馬行空了一手,不如說他恰如其分的運用了上兵伐謀。不費一兵一卒,青庚桓竊取了銳涯。
同一時刻,正在被藍十一念叨的元國最尊貴的小王爺一身華麗的青裳,推開了傀其多的房門。
「咦?怎麼換了個小崽子?」傀其多蹲在寬大的太師椅上,斜眼一瞥,「來得正好,陪爺來喝一口。哦,我差點忘了,你年紀也小,還陪不了酒。」
青庚桓面無表情地坐到他對面,看也不看桌上的酒菜。「我是青庚桓。」
傀其多早就猜到幾分,他落入青城主人手里,只是不想青庚桓這麼快就來見他,並且直接表明他小王爺的身份。
「我有很多種方式跟你磨,但沒那必然。」
傀其多盯看青庚桓面龐,說實話,這少年遠沒先前那位少年漂亮,但卻給他無法忽視的壓力。
青庚桓輕描淡寫地道︰「你叫什麼名,你是誰,你原先做什麼的,我都沒有興趣。」
傀其多眯起眼,這位銳涯戰場上勝了藍十一的少年充滿了上位者的氣息。
「如果你不想死,默默無聲地死在這座宅院里,然後像死狗一樣裹在破席里被丟進深山,你只有一個選擇,就是成為我的僕從。」
「僕從?」傀其多失笑,「為什麼?」
青庚桓起身,「你跟我來。」
傀其多跟在他身後,盯著他縴細的頸脖,矮小的身形,心下暗忖︰換了平時,這樣的少年他想掐死幾次就幾次。可惜,此刻他靈力大損。
青庚桓帶他進了隔壁的房間,一進門,傀其多就頓住了。該死,他終于明白為什麼青庚桓要收他做僕從了。
這間房間和他醒來滯留的房間一模一樣,只是二間房相連的牆壁,是一堵巨大光亮的青牆。透過青石巨牆,隔壁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說,從傀其多醒來後,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在青庚桓眼底。
「美色你視若無睹,金錢你不放心上,相反,你很謹慎,你懂得隨機應變。」青庚桓冷冷道,「人都有弱點,而你卻會制造弱點。」
傀其多暗中調息多次,靈力卻提不上來。
青庚桓仿佛看穿他一般,嘲笑道︰「想殺我的人不少,不過就算你沒有受傷,全力之下也未必能要我的性命。不要以為我年紀小,就能佔我便宜。」
傀其多倒吸一口冷氣︰「無論我是誰,無論我的身份嗎?」
青庚桓長袖一拂,坐于太師椅上,冷冷道︰「跪我稱僕!你就有生路。」
傀其多怒極反笑︰「原來天下還有比我更自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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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其多會有危險嗎?」壁水不好意思地問。
雲鳧道︰「他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
「只怕有時聰明反被聰明誤。」藍十一忽然道,「我們回,告訴李全雍,我們走失了一名侍衛張多多。」
「前面為何不說?」壁水問。
藍十一嘆道︰「因為這街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如此我確定,他必身不由己。不到這一步,我也不想傳銀和鐵血盟的關系暴露。」以傀其多的身手和機靈,卻沒有在都城里留下任何暗記,藍十一不得已,只能做最壞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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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撲上來的傀其多,青庚桓輕而易舉將他踩在腳底。「這就是你的決定?我很失望。」
傀其多咬牙切齒道︰「若我手中有刀,必把你霹作二半。」
「原來你擅長用刀啊!」
傀其多立刻閉嘴,背上的壓力一分分沉重,青庚桓仿佛在自言自語︰「東平那樣的人,我怎的就收不到呢?」
傀其多當然听過元宮第一侍衛的東平大名,迫聲道︰「休將愚僕的名與大爺我相提並論!」
青庚桓撲哧一笑,腳上力量更重,傀其多當即听到自己的骨碎聲。
「知道嗎,我最欣賞的就是你這一點。你很有趣!可惜不能為我所用,不能為我所用,我只好痛下殺手。」笑完之後,青庚桓的聲音又變得陰冷,「大爺,在我面前自稱爺的除非是死人!」
傀其多眼前一黑,身體承受的苦楚不如野心即將幻滅的苦楚。他恍然想到當年他曾在暗部向一個未及稱髫的幼女求婚,想到她曾咬他一口,想到無數相處的日子。有點暗淡,但更多的是快活,而他還盼望著,能更快活些,能更親密些。
莫名其妙死在這里,傀其多一點都不甘心。可要他虛與委蛇假裝稱僕,他做不到。過去的日子猶如幻夢,他得到了蘊藍神醫的指點,他的修為突飛猛進,他闖蕩利國無往不利。只要這樣下去,也許有一天他真能掙月兌傀氏世代守衛機關城的禁錮,也許正能將他的名字留在利國史冊上。但是,就到這里為止了,他踫上的是元國的青龍王族,最年輕一代的強者。
青庚桓俯視腳下人,這人確實是個人物,以病弱之體能在他腳下硬撐了這麼長時間。利國宿將也不過如此吧?想到此,青庚桓殺機畢顯。留一個強大的對手在世上,就是對自己殘忍。
青庚桓抬起腳,正準備一腳踩下,傀其多卻鬼使神差又道了句︰「十一……」
青庚桓驟然變色,這腳就再也踩不下去。什麼樣的糾葛,什麼樣的緣分,使這人二次瀕死都呼喚著同一個名字,而這個名字正是他心中最深的痛。
青庚桓最終拂袖而去,這人他竟殺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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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全雍再次接待了藍十一一行。這次雲鳧婉轉地說明了目的。既然青城沒有蘊藍商品,他將從利國的藍商那提供部分。蘊藍精致的工藝品和生活用品,在四國獨樹一幟。李全雍心下有數,傳銀不是來買而是來賣。這合了實情,利國地廣物博,若非特殊的元物,利商並不入眼。
最後雲鳧「隨口」一句,昨日在棠滔走失一名利國侍衛,叫做張多多,請李全雍留心,幫助尋找。
「請問張公子,這名侍衛什麼長相,大體特征是什麼?」
雲鳧沉吟道︰「個子高大,粗眉大眼,有些痞氣。」
藍十一見壁水蠢蠢欲動,知他想變成傀其多模樣,她連忙拉住。
「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但他跟了坊主幾年。李掌櫃若有消息,還請通知我們。」
李全雍一口應下。「不知三位公子何處落腳?」
雲鳧笑道︰「不敢叨嘮掌櫃,過幾日我們再來。」
三人再次離開木德堂,藍十一一直拉著壁水,上了車後,才低聲道︰「適才隔壁有人窺視。」
雲鳧一怔。
「不能去雲霧山了。」藍十一道,「我們先出城,夜間再潛入。」
壁水眼一亮。
「我們既挑明傀其多是傳銀的人,他的靈術肯定被禁,但性命無憂。只是若我是青庚桓,今晚就會將傀其多帶去元國。」藍十一沉靜地分析,「第一次去木德,木德並沒有高手,但第二次卻有了,可見青庚桓行動迅速。現今青城是他的一畝二分地,我們任何舉動都在他眼皮底下。窺視我們,已不當我們是尋常利商。白日價再逗留青城也不會有任何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