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三聲脆響。
卻是相子,滿面贊許之色︰「好,這才是我南詔的皇後!」
阿九微微一笑,此時也走過來,握住鏡娉手臂,朗聲道︰「百里,鏡娉我就交給你。」
百里懿一皺眉,子恕為君,他為臣,他怎麼也不想與子恕決裂,此時阿九刻意的話語就更讓他為難。
不過,他既然答應了阿九,又怎會食言。
「放肆。」子恕面色陰沉,怒斥相子道︰「你好大膽子,難道南詔的後與南詔的皇決裂,就能稱得上是南詔的後嗎?」
相子但笑不語,相子之心,子恕本是明白的,無奈此時被怒氣沖昏了頭腦,竟然更加的惱怒起鏡娉與百里來。
百里上前,與鏡娉站在了一起。
「且慢!」子恕左手解開外袍束帶隨手往旁一擲︰「朕的臣子要帶走朕的人,且不說這種天下笑談,就算朕不能殺你們,也總需給朕一個交代,不妨你和朕戰個百來回合,至死方休?」
百里一愣,沒有想到,子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說著,不待人做出反應,子恕腳尖一提,那柄被擲落的寶劍回至手中,驀的一彈長劍,有如夜空閃電般直挑百里懿左胸。
鏡娉失聲驚呼,再也說不出話,心亂如麻,百里懿為了阿九,會不會真的對子恕出手?此種境況,若有什麼閃失,以百里懿之武功,子恕怎能是他對手?
百里懿一掌將她推開,縱身向後倒退,連連閃過了子恕的攻勢。
平日里,兩人過招頗多,百里自然知道一些子恕的招式。無奈,此時子恕招招如虎,百里懿步步退讓,已無路可讓。
手臂上「嗤啦」一聲,已被子恕的寶劍劃上了一道傷痕。
「百里懿——」阿九掩口驚呼,目中含淚。
「拔劍。」子恕雙目突閃怒焰,「否則,朕不會放過你們每一個人。」
百里雙目一閉,拔出腰中刀。他一刀向前推實,正與子恕長劍相交,刀劍相交之光急速伸吐,二人人影交錯飛掠,眨眼間已過了十余招,刀劍交擊之聲有時若流珠濺泉,有時如狂風大作。
鏡娉此時已听到了子恕的呼吸紊亂,不由得疾聲短促叫道︰「百里懿!」
此際百里懿正輕劃出子恕攻來一劍,聞言刀勢微窒,他說不出話來,只能微微回頭,向鏡娉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眼神。
鏡娉看得出他眼中深意。
是啊!她真是關心則亂。
這麼多年,百里懿對子恕的忠心耿耿,哪還用多疑。他又怎會傷到子恕!
子恕見她二人如此,心下更是大怒,劍招更為凌厲,殺氣洶涌。
內室打斗已然驚動外面的宮人與侍衛。
或許早被交待,無人敢擅自沖入室中,外間腳步聲雜亂,吵嚷一片,終于听到有人在外大呼︰「萬歲。」
子恕面上一寒,手中招式不亂,凜聲道︰「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
百里懿一直無心與他打斗,此時听到外面的喧嘩,不禁想收手,而子恕收勢不及,又在百里懿的身上添上了一道劃痕。
阿九終于按捺不住,急得驚叫起來︰「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都不要再打了。」鏡娉突然出口,字字清晰,字字含力。
子恕與百里懿幾乎同時收住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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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子恕不自覺朝鏡娉望去,見她面寒如冰雪,佇立在燈火旁一動不動,身如剪紙,面色蒼白,他萬千念頭來回盤旋,一時竟拿捏不住。
半晌,鏡娉突然轉身,與子恕堪堪相對。
「子恕,你身為君,竟然與臣子動手,要置皇家威嚴何在,皇家禮儀何在?」鏡娉字字如鋒刃刺向子恕,「如此,君不君,臣不臣,你要皇家的臉面何存?」
子恕鋼牙暗咬,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鏡娉不敢抬頭看他的眼楮,緊閉了眼,心如刀割。
說完,鏡娉目光斜斜一掠,撇見相子的眸光中已經有了幾分戲謔。
鏡娉啞然失笑,是想看她的笑話嗎?今天他看的戲還不多嗎?不過,很可惜,她不語他爭了,戲誰喜歡唱誰教唱下去吧。
她高掛免戰牌。
從此,她徹底的放棄了。
生死絕對與這座皇宮無關了。
她想著,緩緩跪倒在地。
「皇上,民女有罪。」
一語出,人人皆驚。
她說她又罪,不是自稱臣妾,不是以皇後的身份,她請罪,是以一個民女的身份。此言出,即表明她已不願以皇後的身份站在子恕的身邊,也說明了她的決心。
「求萬歲將民女逐出宮,求萬歲恩準!」
這一刻,天地仿佛都沉寂下來。
十四個字,一字一音,吐納清晰,執重而堅決。
室內外每一個人,能听見的,惟有自己的心跳。
而子恕,亦然連自己的心跳也听不見。
每個人的目光都投向鏡娉與子恕。
子恕靜如死水的眼底泛起悸動波瀾,淡無血色的唇微微翕張,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子恕定定望著鏡娉,面孔在瞬間褪盡血色。
鏡娉對他驚痛目光視若無睹,再次沉聲道︰「請萬歲恩準,請相子大人為民女量刑。」她自是不留半分退讓的余地。
短短片刻的僵持,于鏡娉是生死相懸,于子恕更是愛恨之隔。
他慢慢的轉過頭,眺望殿外遠處。獨霸高處,此際的皇帝,他在想什麼?鏡娉不知道,也不能知道,不想知道。
鏡娉靜靜垂目而立,不看子恕,不看百里懿,不看相子,阿九……亦不管任何人的目光。
她不爭了,不要了,誰也不管,從此與任何人無關——
就讓世人皆當她涼薄無情,就讓子恕從此恨她……
君王之愛太過于厚重,就當是她放了子恕的愛,也放自己一條生路。
姑姑是不是早料到了會有今日,才會恩賜她丹書鐵卷,免死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