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溫熱的奇怪的液體竟然如瓊漿玉液一般滋潤了她干澀到如火灼的喉嚨,那只有粗糲的沙石卻沒有一點水源的久旱的荒原突然得到了一場甘霖的洗禮,紫鈺舒服地輕輕嘆息了一聲,更是饑渴地吮吸起來。
耳邊似乎傳來了很多驚叫聲,還有悶哼聲,忽遠又忽近,飄渺而多變。可是,她顧不了這麼多了,她只想留住這一片溫暖!所以,她咬得更用力了!
每次疼痛來襲,她就咬得更用力,而疼痛一過去,她就微微松了口,然後,再緊緊地咬下去,一次又一次……
她是食人的怪獸嗎?還是蠻疆傳說中的僵尸?竟然咬住了他的肩頭?
裴子雍緊緊地擰住了眉頭,訝然望著自己被她咬住了的肩頭,那里,正有鮮血淋灕而出,染濕了衣裳,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松開攫住她雙肩的手,輕柔地將她納入自己的懷抱,緊緊地抱著她。
而懷中的這個小人兒,身子正在劇烈顫抖著,似乎很冷的樣子。
盡管無法看到此刻她全部的面容,可是,從她咬住他的力道,還有她緊揪著自己的青筋迸起的雙手,他還是能夠感受到她此刻的痛苦!
還有,一種……急切!一種不願意放手的急切!一種強烈的奢求!還有,一種難得的信任!
裴子雍的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滿足感!因為,她信任他!她主動偎依在他的懷里!雖然,現在的她還在昏沉的境況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又一次的疼痛襲來,裴子雍驚覺這次她咬得更用力了!
難道是她毒發了?不然,她怎麼會變得這樣狂躁,這樣的怪異?而且,她竟然在喝他的血?!
他的心倏地一驚。
摟住她的身邊的御醫們驚愕而慘白的面容讓他也跟著煩躁不安起來。
忍住想要甩開她的沖動,忍住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裴子雍冷著臉問道︰「你們可診斷出來了?可有辦法解毒?」
「稟告將軍,尊夫人的脈搏很亂,體內幾股氣流沖擊,身子忽冷忽熱,眉宇間更有青氣蔓延,這確是中毒的跡象,但老夫還未診斷出此毒的名字,故不能立即下藥!」
那個雖然閃過了上官瑩嫣捉拿卻也被裴子雍甩到了一邊兒差點撞到了牆角的可憐老御醫顫巍巍地說道,仍然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有人眼明手快地趕過去扶住了他,恐怕他要腦袋開花了!
世間的毒本就有千萬種,藥性寒熱快慢各不同,只有普通的小毒才能用一般的解藥來應付,但是越厲害的毒藥性卻刁尖,用的解藥如果不是可以相克的話,只會物極必反,兩種藥一相沖只會讓毒素發作得更快,最後導致無藥可救。所以,醫治中毒者必須很慎重。
而上官瑩嫣所中的,自然不是一般的毒藥!
「但是,尊夫人的體內暗流洶涌,氣血沸騰,那毒似乎已經發作了。恐怕即使是有了解藥也未必能夠來得及……」
「閉嘴!我不想听這些話!我只要她活下去!不論你們用什麼辦法!」裴子雍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臉上滿是戾氣,那雙鷹眸更是冷如冰,利如劍,各位御醫嚇得立即跪倒在地,身子亂顫如風中的落葉。
「沒用的東西!」他咒罵了一聲,急急說道︰「她的藥被人下了斷魂散!這瓷勺里也有毒,還有,她體內還有一種毒,那是為了抵御寒氣而服下的絡琦莎!現在你們知道了,就快下藥吧!」
瓷勺有毒?一名御醫斗膽從地面上爬起來,找到那已經掉落在地面變成兩截的瓷勺嗅了嗅,卻無法分辨出這是什麼毒。
而那老御醫則險些暈厥過去了,他顫聲說道︰「將……將軍大人,斷魂散和洛琦莎一相沖,就會成為世間最頂級最劇烈的毒藥——碧落殤!這種毒迄今無人能解!現在再加上這種無名之毒!那是……無藥可救的啊!夫人……夫人恐怕是要……」
「什麼?」裴子雍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絕望和焦灼,竟然忘記了上官瑩嫣就在床上,他猛然一拳捶下床板,床板應聲而斷裂成兩半,更是引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那老御醫更是當眾暈倒過去了。
紫鈺已經累得痛得快要昏迷了,卻突然感到身子往下一墜,她松開了口,駭然叫喊了一聲︰「啊……」
裴子雍這才回過神來,忙將正朝下墜落的嬌軀給緊緊抱住,就這樣抱在自己的胸前,可是,卻覺得懷中一沉,低頭一看,她已經昏迷過去了,不禁又悔又急。
他回轉身來,冷冷地瞪視著御醫們,說道︰「如果不能救活她的話,你們會全部都……人頭落地!」
最後四個字像是從骨頭里迸出來一般,陰森冷漠,更激起了眾人更深的恐懼。
裴子雍的雙眼寒凜如霜,心卻似乎在被一個看不見的黑手在狠狠拉扯著,即便是感到莫名的痛楚和從所未有的恐慌,他的嘴角卻仍然固執地微微上揚著,英氣逼人的面孔上甚至浮現出一抹殘酷的冷笑。
這冷笑讓其中兩個年紀稍大的御醫也承受不住壓力和恐懼而暈厥過去了。只剩下最後一個也就是還拿著斷勺若有所思的御醫白著臉硬撐著。
這時,藍影也已經回到了雲流閣里,見到此景不禁也吃了一驚,想了想之後說道︰「將軍大人,依藍影看,為今之計,只能去死空府去踫踫運氣了,據說司空大人也擅解毒,不如,求他為夫人診治,也許,還能夠有一線生機!」
話音剛落,紫鈺卻突然因為吃痛而醒了過來,她雙眼大睜,美麗卻無神,眼里一片絕然的死寂,然後,她突然身子往後一揚,嘴角抽動著,似是驚恐,又似是憎恨,更似是痛苦,然後,櫻唇微張,一口黑血就這樣噴濺而出,噴得裴子雍一臉都是血。
「鈺兒……」裴子雍的聲音里多了驚惶之意。
「啊……」一陣痛苦的抽搐之後,大口大口的鮮血從紫鈺的嘴里洶涌而出,染濕了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