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段忙亂之後,御醫們終于在裴子雍的準許下如獲大赦般魚貫而出,而床上的病人也終于因為針灸的效用而真正安睡了,將軍的咆哮聲終于停止了。
燭火搖曳,隨著微風明明滅滅的,總讓人覺得不夠踏實。雲流閣的沉寂更讓人感到萬分的恐懼,受命在門外守候的兩位新任醫女,更是噤若寒蟬,惶恐不安,生怕會惹起將軍大人的怒氣。
一串墜地珠簾內,那已經換上了新的金絲被褥的大床上,上官瑩嫣靜靜地躺在那里,一動也不動,蒼白的容顏宛如百合花般嬌脆而柔弱,如果不是那胸口仍然還有微微的顫動,那隨著呼吸而產生的顫動,裴子雍會以為這個讓自己恨了幾年卻又不由得和她糾纏在一起的女子已經香消玉殞了!
在她的身邊站起來,為她掖了一下被角,裴子雍來到窗前,迎著微風,望著窗外逐漸迷離的月色,深深嘆息了一聲。
剛才,真是嚇壞他了!
兩處的傷本就已經夠嚴重了,再加上突然襲來的寒毒發作和受制時產生的疼痛,上官瑩嫣在半夢半醒之間緊咬著唇瓣,將唇瓣都咬出了血,後來,在針灸的時候,她更是發狂起來,不停地揮舞著雙臂,閉著眼楮見人就咬!為怕她影響到御醫的醫治,他干脆上了床,將她的頭枕在自己的雙膝上,牢牢按住了她的雙臂,這才讓御醫可以繼續施針,可是,他的月復部卻被她狠狠地咬住了……
直到針灸發揮了作用,疼痛逐漸消退,她才真正安靜下來,松開了口,而他的月復部卻已經是一片鮮血淋灕。
想到方才那幾個老御醫和小醫女悚然驚慌的神態,裴子雍冷哼了一聲,這才解開自己的衣裳三兩下就上了藥,再撕下自己的衣角將這深深的傷痕給包扎好。
這小傷算什麼?就是不說他叱 沙場時曾經受過的那些箭傷和刀傷,就是三年前柳琦鈺那深到已經完全穿透了他的胸膛的那個傷痕,那只差一點點就會刺到了心髒的那一劍才是最致命的,現在這樣的一個小小的傷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啊!
可是,為什麼他會覺得這次的傷特別的痛?
是他已經太久沒有上過沙場和敵軍作戰了,這點小傷也能夠讓他承受不住了,還是,因為鈺兒的眼淚和鈺兒的痛楚?
鈺兒!鈺兒……
與其叫她上官瑩嫣,時時挑起自己心底那憤怒的火焰和報復的念頭,還不如叫她鈺兒來得親切,也讓他可以得到片刻的寧靜,一種終于可以解月兌一下的寧靜!
「裴子雍……」
一聲細微的呢喃讓裴子雍焦急地回轉身,卻發現,那床上的人兒依舊還是閉著紅腫的雙眼,沉睡著,那一句呼喚只不過是她睡夢中的囈語。
「我恨你……恨不得……殺了你……」眼淚再次從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滴,一點點,敲打在裴子雍的心扉上。
裴子雍的身子震顫了一下,突然瞪大了雙眼,憤怒讓他的雙眸染上了一層
紅色,他大步向前,倏地,大手一用力,握緊了她縴細的手腕,緊緊的,緊到她的眉頭微微蹙起,目光熾烈幽深。
「想要殺了我嗎?鈺兒?我勸你還是乖乖的好!」他冷笑,宛如惡魔,「你不知道死了也不能擺月兌我的嗎?也許,我會選擇和你一起共死呢?」
雖然,明知在極度疲倦下她不可能听得見他的話,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讓她認清楚事實!
「現在,你唯一可以依仗的人就只有我了……」他的聲音清冷而狂肆,「我可以讓你頃刻間以亂臣賊子之名被斬首,也可以讓你安然無恙地度過這次劫難,包括你的家人,你說,你會選擇哪一種?」
嬌弱的美人兒沒有回答,她依然黯然地無意識地流著淚。
目光黯沉下來,裴子雍倏地將手放開,頹然坐在了床邊,拒絕再看她一眼。
這段日子是怎麼樣了?
只要一見她,他就想看到她痛苦的表情,看著她跪在自己面前懺悔求饒的神情,可是,每一次與她接觸,他又會很身不由己地被她的一舉一動而吸引,不管是她的笑,她的怒,還是她的眼淚,她的妙言……他都該死的為她牽引了!
難道,真的如言無殤說的,最先走火入魔的反而是自己嗎?
不!他不能被她動搖了心思!他不能忘記了自己所受的恥辱和苦痛!
「上官瑩嫣,你現在活著,不是因為我對你起了憐憫之意,而是因為,在我還沒有消除這恨意的時候,你就必須是我的奴,我的賤妻!」
「上官瑩嫣,我不會這麼容易讓你解月兌的!沒有我的允許,你絕不能先死去!即使是死,也必須死在我的手中!」
「上官瑩嫣,你給我听好了!我也恨你!恨不得將你給狠狠撕碎!來吧!看我們的恨意哪個最先輸掉吧!」
目光從黯沉轉為冷銳,好像可以直達上官瑩嫣的心底,聲音冷清得如那滄瀾山上千萬年不曾消融的積雪,沁入心肺,瞬間結冰。
「你我都只是一盤棋上的配角,可是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少了你或者少了我,這人生就不能完整了,所以,即使你卑賤如狗,你也必須活下去!因為,這是你欠我的!」
他按住了自己再次隱隱作痛的胸口,撫模著那深深的傷痕,怔然了。
這些話究竟是在威脅她,還是,在說服自己?掩飾住自己心底的慌亂?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怯生生的叫喊︰「將軍,藥已經煎好了,可以讓奴婢侍候夫人服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