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銘被虎嘯威勢震得心有余悸,走出了森林,回頭瞧了一陣,確定那老虎沒有追出來,才松了一口氣。人常道,虎落平陽被犬欺,老虎也就在深山老林中溜達,想是不敢追出來的。楊銘心中自我安慰著,卻是又放慢了腳步,他卻不知,來的可是四百年的虎妖,又豈會怕你那幾條田野間的家狗!?只是那狐狼二妖感激楊銘的一桃之恩,現在,正與虎妖做著生死搏斗,林中戰得翻天覆地,楊銘又如何能知曉?
恩!?怎麼會有官兵在這附近,看起來,卻不像是這附近的府兵。楊銘皺起了眉頭,府兵指的是地方官府的士兵,由地方官府自主招募,餉銀也由地方發放,維持一方安寧,可眼前的兩人,身穿銅色獸面連環甲,手執銀光紅纓槍,座下戰馬,更是神俊非凡,單是這一身行頭,便不是地方官府負擔得起的。
那兩人瞧見楊銘走了出來,當即揮鞭策馬,大喝一聲,便直往楊銘方向奔來。
楊銘心頭一震,腦海中不知如何便浮現一個念頭,跑!
可即便楊銘年輕力壯,人終歸是快不過馬的,幾個呼吸的時間,楊銘便覺後被一涼,像個小孩一般,被其中一人用槍高高地挑了起來。
「乖乖的!我便不傷你性命。」士兵開口道。
楊銘雖被提在空中,心中卻是忽然寧靜了幾分,是緣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倒是有心思打量那士兵起來。士兵的著裝,楊銘只看出了一個字來,貴!在楊銘的角度,看得最清楚的,便是那士兵的馬靴,馬靴表層包著黑絲,還用金絲鏤著金龍的圖案,單單這一雙馬靴,便夠支付十個府兵一年的餉銀了。
金龍圖案!!楊銘腦子忽然嗡的一聲,金龍圖案,是皇家的象征,除了皇家直屬軍士,誰還敢在身上繡上金龍!?他們,是太子的人!!為什麼?難道事情已經暴露了麼?不可能,這偏遠地區,又有誰會認得父親!?再說,莫叔叔現在應該已經將父親送出去了才是,只有我一個人,即便是來了誰,只怕也認不得我,死無對證,皇天之下,難道還能屈打成招不成?楊銘想定,準備來個一口咬定,死活不認,便也放下心來。
村莊本來就不遠,戰馬腳程極快,不一陣子,便來到了村落,一路上,卻是看得楊銘心驚肉跳,皇家軍士,來的不是幾個,而是整只正規軍,足足三千人,里里外外將村莊圍得個嚴嚴實實,只讓進,不讓出,村民們迫于軍士銀槍,卻也只好忍氣吞聲。
抓兩個前朝遺孤,用得著如此勞師動眾麼?楊銘心頭有了一絲不好的感覺。可是肉在砧板上,楊銘是無可奈何。
「跪下!」那魁梧士兵如同扔小雞般將楊銘拋到地上,猛然喝道。所在之處,卻是莫成天的官衙,可是,卻早已不見了那些熟悉的面孔。
楊銘知道事情已經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可是依舊強行冷靜下來,慢慢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不卑不亢道︰「我乃趙國舉人,有功名在身,今我犯了何罪,要受如此待遇,又要我跪何人!?」
「好一個有功名在身,趙國只有姓楊的舉人,卻是沒有姓周的舉人,當今太子在此,即便是金科狀元,要你跪又如何。」隨著聲音,一個人影飄飄地走了上來。
楊銘認得此人,當日有過一面之緣,來的,正是聞太圭。
果然如此,紙終究包不住火,好在父親已經走了,我生在此處,卻是可以假裝不知。楊銘目光毫不畏懼地迎接而上,展顏笑道︰「當今太子二十有余,我眼中,卻只見一個老頭,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晚生自當認罪,就怕,有人狐假虎威……」
「哼!!區區一個舉人,老夫雖非太子,卻是當朝我四品官,又怎麼治你不得!?」聞太圭應道,卻是轉頭低聲詢問道︰「太子呢?」
一人上前在聞太圭耳邊輕聲道︰「殿下還在後房。」
聞太圭聞言,恨恨得咬了下牙,自語︰「女人!又是女人!當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哈哈……」楊銘仰天大笑,指著聞太圭的鼻子道︰「你一無官服,二無官印,即便是京官,沒有朝廷律令,卻帶兵在此,莫不是想要造反不成!?」
聞太圭臉上毫不退卻,內心卻是暗暗驚訝︰這個小子,若多加培養,他日絕非池中物,可惜,唉,真是可惜!
「我隨太子來此,卻是微服私訪,自然不穿官服,也沒有官印在身。」聞太圭淡淡道,他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針鋒相對,語氣之中,竟有著絲絲對楊銘的惋惜,也已經做了不讓楊銘下跪的退讓。
「放肆,一個鄉間舉人,居然在此大放闕詞,難道本太子不出來,便沒人治得了你!?」這次,依然是人未到,聲先至,太子在路上便听到楊銘的話,卻是沒有半點惜才之心,反而像是有些惱怒。
太子身後,卻是跟著一個女子,正是莫清妍,緩緩地走著,走路似乎有些不方便,眼眶紅潤,發鬢微亂,目光中的愛意,卻完完全全只投向楊銘。
「太子!?」楊銘鄙夷一笑,道︰「有何為證!?」
太子趙士元這一下卻是被問住了,從來見到太子的,都是卑躬屈膝,哪里有人膽敢問他有何憑證的?對答不上,惱羞成怒,大喝道︰「大膽,來人,給我打!」
將士聞言,一棍敲向楊銘後膝,又一棍敲向其後背,楊銘一個讀書人,怎麼經得起這般折騰,一下子便被敲趴在地上,只是嘴巴卻是緊緊咬住,死活不肯哼上一句,卻是冷笑一聲,不屑地看了趙士元一眼。
「打,給我往死里打!!」趙士元大怒。
「太子殿下……」莫清妍驚呼道,卻是一步搶到楊銘身邊,哭泣道︰「太子你饒了他吧,你不是已經答應……」說到此處,感到羞恥,竟哽咽著吐不出一個字來。只是輕輕在楊銘耳邊道︰「楊哥哥,沒事了,一切都會過去的,只要你認個錯,太子就會饒恕你的……」
楊銘一听,眼楮頓時瞪得巨大,這等大事,太子又怎麼會听從一個女子的只言片語,看了看莫清妍的神態,頓時明白了七八分,那太子一看便知是之徒,定是利用莫清妍的善良,騙去了她的身子……
想及此處,心中除了對莫清妍的感動之外,卻是對趙士元的深深痛恨,如火般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