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的目光很熱誠,楊銘卻覺得有點過火,主要是他覺得,這種目光他見過,而且不只一次,隔壁家的王大媽在買烏雞炖湯給她家老爺子補身的時候,挑雞時也常會出現這樣的目光,有一次,踫巧讓楊銘遇到了,還吹噓著自己的挑雞本領,還吹了幾下雞,讓楊銘瞧瞧,說是雞健康不健康,看一下雞就能瞧個**不離十。楊銘書看多了,知道有些江湖邪士,喜歡拿童男童女來提高自己的功力,自己要稱作童男雖然還有點扯,但也難說有些特殊愛好的邪道,隔壁家的王大媽,有時還故意挑老母雞炖湯呢。
聯想到這里,楊銘不禁有點擔心自己的,不過隨即搖了搖頭,撇開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擠出笑容,道︰「道長,不知您說的是?」不管什麼事情,總是該問清楚的好,這光天化日的,對方應該有所顧忌才是,如果毫無顧忌,那麼,自己逃,只怕也是沒用的。
老道似乎沒听到楊銘的話一般,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臂,左瞧瞧,右看看,眼楮笑得眯成了一條線,隔了好一陣子,才出聲道︰「做我弟子吧。」
這一句話可將楊銘給震蒙了,感情老道確實是在打自己主意,是否真心收徒先不說,便當是真的要收徒,楊銘也不願意,書中說了,大隱隱于市,真正強大的道士,是不可能再市集中這般出現的,他們大多藏于街頭巷尾之中,如那乞食的老者,那賣包的大叔,都有可能,但唯一不可能的,就像眼前的老道一般,高調的道服,高調的樣貌,高調的物件,一切的高調,都說明了他的實力只有一般,楊銘可不想隨他去,隨口編了幾句借口,便打算回家。
誰知那老道不依不饒,竟一口咬定楊銘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甚至有些潑皮耍賴的意味,與其之前仙風道骨的模樣完全不相稱。這倒讓楊銘肯定自己的想法,暗自慶幸之余,卻對老道沒了辦法,不好動怒,只好推搪家中有事,來日再談。
老道聞言,卻是放下了糾纏,正色道︰「小兄弟,貧道精通此術,還是讓貧道幫你問卜一二?」
老道突入起來的一本正經,卻是嚇了楊銘一跳,可畢竟對老道印象不好,楊銘知道是江湖騙子,仍不管其他,轉身便要離開。
老道卻是一步向前,口中念念有詞,听不清說些什麼,可竹棍上的小黃鸝卻是忽然飛起,旁旋與楊銘頭頂。
楊銘頓時身體一滯,失去了行動能力,一動不能動,心中大驚,卻也只能任由那小黃鸝在自己頭頂,心中暗罵︰「這該死的妖道!終于露出本來面目了!」
少頃,老道長長地吁了口氣,嘆聲道︰「回!」
小黃鸝聞聲,當即尖叫一聲,再次穩穩落在竹杠之上,楊銘的身子也一下松了下來。
楊銘如如釋重負,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剛才那一下真是夠險,便像書中所說的那魂兒被是攝住,差點成了人家傀儡。
當楊銘還在月復誹老道時,老道卻又開口了,問道︰「小兄弟,貧道有一話,不知當不當說?」
「妖道!要殺要刮有本事便動手!!」楊銘卻是動了怒火,讀書人有正氣,鬼邪不敢侵,楊銘雖然不知書中所言是否真實,但現在只能一試,現在才覺得鄉親的話有點道理,百無一用是書生,若是跟著那些江湖人士學上幾手,現在相比也不至于任人魚肉。
「妖道!?這是從何說起?小兄弟,其中想必有些誤會。」老道皺起了眉頭,「貧道道號天水,乃是……乃是……」老道天水支支吾吾,像是有什麼話說不出來一般,結結巴巴,吐出幾個字道︰「乃是一個強大的真人。」
「呸!」說話都不清不楚,還在楊銘面前裝高人,楊銘不傻,眼珠子轉了轉,暗道︰想必這讀書人的正氣浩然,嚇怕了這妖道,現在是好言相勸,想來誘騙自己,楊銘想定,又如何會上當,冷聲道︰「強大也罷,弱小也罷,讀書人不信鬼神,我敬你乃老者,莫要再相逼!」
「小兄弟,听貧道一言,這事關你家中親人性命,這些日子,可有些奇怪的事情發生?方才我問了一卜,卜像鮮明,這些天你有大際遇,可卻像有些外力阻擋我問清,不知小兄弟這些天可有什麼特殊事件發生?」
楊銘心底一顫。這妖道說的?莫不是那桃核的事情?難道他真的算了出來?不,不像,可他又是如何知道?哦,想必是那林中有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歷史,他自己不敢進去,昨日見我從中出來,前來探我口風罷了!楊銘想定,淡然道︰「問卜之事,不可盡信,這些天,除了迷路一次,卻是什麼都沒發生,老人家,您還是請回吧。」楊銘口氣緩和了一些,卻不是因為信了天水,只是認為,老人家奔奔**的不容易,敬老愛幼,卻是讀書人分內的事情。
「唉……」天水長嘆一聲,繼續道︰「小兄弟,你家中上下,是否有姓周的人?或者,姓周的仇人?抑或與你家有大關系的人?」
周!?看病的人什麼姓氏都有,這又有何關系,唉,不與這老道多糾纏了,趕緊回家罷,一天不在,家中現在定然是忙得不可開交了。楊銘想著,從懷中取出幾兩碎銀,放入老道手中,道︰「老人家,你莫要再說了,我還有事情要忙,之前出言不遜,是我的過錯,你也不要跟我多做計較。」江湖術士信口雌黃,卻並不是本心都壞,只是生活所逼,這世道,戰亂初平,混生計並不容易,何況是這老人家,這老人家體質看來卻是不弱,只怕原先是什麼大戶人家,只是這戰亂時代,越是大戶人家,卻越是不安全,如今淪落至此,其中也必然有些心酸的往事,楊銘不忍,只好把自己所有不多的月錢,都給了老道。
這幾兩銀子,放在天水手中,卻是讓他目瞪口呆,知道楊銘是如何都不會再相信自己的了,幽幽地嘆了一聲,暗道︰「或許天命不可違,這孩子的災禍,卻還得讓他自己去化解,修真之人,確實是不能多管塵世之事。」可隨即想了想,「這孩子心地善良,還是幫他一把的好。」
天水心中轉過許多念頭,卻都只在一瞬之間,只是他還想再開口時,楊銘已經轉身離開,心中不忍,念頭一動,手中憑空出現一本古樸的書籍,書頁已經發黃,看出已有些年限,書面上卻是兩個墨色的大字——‘太卜’。握著這本書,天水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舍,但隨即展顏一笑,一個箭步追上了楊銘,道︰「小兄弟,這書你收著,說不定有用,待你看明白了這書,若有心求道,可到葉龍山上找我。」頓了頓,語重心長道︰「小兄弟,今日你我有緣,我贈你一句,年少莫要氣盛,有些人,是惹不得的,不要將來後悔。」
楊銘听得一頭霧水,不過他生性好讀書,這本書看起來有些年限,對楊銘的吸引力卻是有點,讀書人,講究君子之交淡如水,禮物多是不受的,但書這東西,卻有著特殊的含義,一般都是來者不拒。
楊銘展顏一笑,一手接過了天水手中的書,道謝之後,便轉身離去了,對天水說的話,自然是沒放在心上,他耽擱了一天,還得速速回家才是,不然晚了,只怕老爺子是要發火的。
楊銘已經離開,村外的空地上,就只剩下天水一人呆呆地站著,望著楊銘遠去的身影,天水又是一聲嘆氣,低頭望了望手中的那幾兩碎銀,嘴角揚起一絲自嘲的笑容。「天水啊天水,人家修真,你也修真,你收個徒弟,卻還落得個這樣的下場,為什麼我說真話時,卻總是沒人相信呢?」
竹竿上的黃鸝似乎听到了天水的話語,嘰嘰喳喳地叫著,蹦跳著,卻有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這一人一鳥,在這人煙稀疏的村口,卻是一副怪異的圖畫。天水啐了一口,竟掄起竹杠,追打起那幸災樂禍的小黃鸝來,小黃鸝一聲尖鳴,破空而去,天水不甘落後,竹竿一揚,整個人竟這樣憑空消失,便如從未出現過一般,只留下地上溜溜轉的幾兩碎銀,證明著方才發生的一切絕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