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薨了。青鸞宮空了。太子殿空了。
隨著皇帝的那一紙詔書,皇後所犯的滔天大罪得到了無數文人的口誅筆伐,而關于妖妃的事件在徹底得到澄清後,任洛岩總算可以安心的在華清宮里養胎了。眼下的青鸞宮就好像當年的華清宮一樣冰冷寒涼沒有人氣。曾經的正宮皇後卻落到個未入享,無祭,甚至沒有陵寢的下場。
任洛岩這些日子有些失眠了,她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因為只要一閉眼她就會想到皇後腦漿迸裂的看著她說︰「賤人!本宮會在下面看著你的下場!」
而且這話會一直在她的夢魘中轉來轉去從未消停過。這事任洛岩原本想瞞著皇帝的,畢竟他現在處理關于皇後的善後事宜忙得不可開交,可是她在怎麼隱瞞也沒有辦法控制身體上的變化,她的臉越來越小,下顎更是瘦得可以扎人了,一雙大眼楮下的烏青時常看得皇帝皺眉。
一次意外,任洛岩被皇帝套出了久困已久的夢魘,皇帝從那晚後就夜夜留宿華清宮,他說他是真龍天子諸邪闢易,有他在旁邊守著,任何鬼怪都不敢近身的。由于任洛岩隨時會生產怕沾了血氣,皇帝睡在一張新搬進寢殿的床上,皇妃有孕就不能侍候君王了,所以在這個時候她們會被免除侍寢,而皇帝夜晚也不會再踏進懷孕宮妃的宮室里。至于任洛岩……卻是個實打實的例外了。
在她連皇後都拉下馬後,還有誰敢因為這些‘瑣碎小事’而和她過不去,這朝里朝外的,誰不知道華清宮內的梅貴妃就是未來的皇後啊。
赤瑕宮內,瑕貴妃正專注的看著女乃嬤給趙胤喂女乃,她看得極為專注,一雙矜傲中帶著冷意的眸此刻溫暖如春。
雲雲端著一碗紅糖粳米粥進來,「娘娘,您今兒起來可就進了一份蛋饃。」她的眼神帶著嗔怪。
瑕貴妃邊接過粥碗邊笑道,「雲雲,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娘娘!您怎麼突然之間說這些?」將已經喝完女乃的四皇子抱在懷中親昵的逗弄著的雲雲不解的問。
「我不和任洛岩爭皇後的位子,你覺得對嗎?」瑕貴妃慢慢啜著米粥,彷佛那是這世上最美好的食物般,雲雲笑了,「不管娘娘做什麼決定,雲雲都覺得對。」她說得認真。瑕貴妃笑著放下手里的瓷碗,「在這後宮里,能得到善終是很不容易的,可我認為,現在的梅貴妃,以後的皇後能夠做到這一點,」她放下手里的瓷勺,「希望她不會像先後那樣因為嫉妒而做出滅絕人性的事來,不過她就是做了又怎麼樣,皇上一日對她上心,她就一日都不會倒。」瑕貴妃搖搖頭,「雲雲,往後咱們這赤瑕宮能多低調就多低調,等你嫁出去後,我就安心的看著小四長大,然後他出宮建府,我與他同去。」
「娘娘!」雲雲面帶羞怒,「奴婢要陪您一輩子!」
「傻丫頭,女人的一輩子不應該葬送在這冰冷的深宮里,雲雲,你值得最好的。」瑕貴妃接過雲雲懷中的小嬰兒微笑道。雲雲咬著下唇道,「可奴婢不願意您獨自留在這冰冷的禁宮內。」
瑕貴妃欣慰的一笑,她搖晃著懷中的小家伙道,「雲雲,我有他呢,這一輩子我能有小四,也是前世積的福了。」
「娘娘……對皇上……」雲雲悲從中來,她驕傲的主子
啊,怎麼就會落到這樣一個地步。雲雲心里明白,以皇上對梅貴妃的態度,瑕貴妃已經和被打入冷宮沒有分別了。就是這個孩子……也是她們費盡心思才好不容易保下來的,皇上根本不在乎這個孩子,從頭到尾她們主僕都很清楚這個孩子的出生不過是為了梅貴妃能夠安逸的在後宮里好好生活!一個男人他可以對自己愛的女人溫柔至此,也能對不愛的女人殘忍若斯!
「君若無心我便休,皇上于我……已是君而非夫了……」她輕聲道,眼中隱隱有悲意流動,雲雲嗚咽,「娘娘,當年咱們那樣對待過梅貴妃,如果雲雲走了,她秋後算賬怎麼辦?!」
瑕貴妃微笑,「沖著我這次力保她,她就不會明目張膽的對我下手,更何況,我信她不是那樣的人,這個梅貴妃,盡管與往日大不相同,可本質還是未月兌的。」瑕貴妃慢慢的說著,手有節奏的拍撫著懷中小兒的脊背,「好了,在繡閣里我繡的那幅觀音送子圖還差個幾針,你幫我補上,送到華清宮去罷。」
雲雲遲疑了下,她知道瑕貴妃這是想獨處,抿抿唇,斂下擔憂的神色,她福身退出了寢殿。
「皇上……您有多久沒有再喚過妾身一聲蓮兒了……」她抿抿發鬢,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君若無情我便休,君若無情我便休……呵呵呵……」低聲笑著的瑕貴妃抱著懷中的人兒慢慢閉上了眼,眼角有晶瑩光芒緩緩留下,如同最精致的珍珠,顆顆動人卻帶著無盡的淒傷。
三日後,當今貴妃產子,陣痛十二個時辰申吟不絕,直到第二日晨光熹微,貴妃娘娘誕下龍鳳雙胎,聖上大悅,分別賜名︰趙燁和趙柔馨,趙燁封太子,趙柔馨封柔馨公主!
太後抱著粉女敕的幼兒笑著看向皇帝,「皇帝,當初你與哀家做的約定可還記得?別忘了,你可是金口玉言。」
「兒子自不敢忘,」皇帝回笑,「待燁兒周歲滿,朕就將他送予您撫養。」
「哦?不和梅貴妃通通氣?」對于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半個皇後的任洛岩太後並無好感,但也沒有針對的意思。
「待洛岩醒了,朕會和她說的。」皇帝笑道。
皇太後這才滿意的在鮑羅春和紫荊的陪同下離開華清宮。
這時任琬打簾進來通報皇帝任洛岩已醒。
皇帝三步並作兩步走沖進了血房。按理來說成為產房的房間別說皇上,就是民間的普通男子也都不能進去的,可是這樣的規矩習俗卻在這對夫妻面前破了個干干淨淨,沒有人敢提出異議。
「朕的好顏兒,辛苦你了!」皇帝上前握住了任洛岩的手。
已經拭過身子的任洛岩明顯有些疲憊,可她的眼楮很有神采,亮亮的,「皇上喜歡我們的孩子嗎?」
「喜歡,很喜歡!」皇帝迭聲說。
任洛岩翹了下嘴角,「您別踫我太近,真不知道是誰說的要坐蓐,一個月都不能淨身,天哪……居然又要來一次,幸好這次生了兩個,還算不虧。」她嘟嘴抱怨,皇帝湊上前旁若無人的吻住她的唇,「無礙,朕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