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來過天牢以探望之名見過任洛岩的有後妃三人,瓊妃、琇妃和瑾妃,侍婢三人,蘭陵殿的寶兒,制衣局兩位女官,紫紗和紫竹,另外、還有一個出乎意料的人——這個人的名字叫做北宮冷——北岳軍的統領。
這些人被皇帝一紙詔令,不論身份高低禁足的禁足關進天牢的關進天牢,一時間整個皇宮動蕩不安。
北宮冷靜靜坐在書房內,眼中光芒沉寂晦暗。
「北宮將軍,陛下有請。」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內侍在小兵的引領下進來通知道。
沐浴更衣後北宮冷在小內侍的帶領下往紫宸宮正殿而去。
北宮冷行前幾步撩袍下跪道,「臣北宮冷見過吾皇萬歲。」
「起來吧,」放下手里的書冊,皇帝抬了抬手,「曲集,賜坐。」
北宮冷對曲集點點頭,坐了。
「朕的柳妃與你有何關系?說來給朕听听。」皇帝好整以暇的問,狹長的冷眸帶著淡淡的探究與若有似無的壓力。
「她是臣的弟妹。」北宮冷微微仰脖,眼底一片冷寂。
皇帝挑眉,「哦?說來听听。」
「三年前,臣弟北宮宇有幸娶得任家女子任洛岩為妻,」北宮冷平板直敘道,「新婚當夜,臣弟被任洛岩害死,任洛岩舍父逃亡,混入宮中,臣遍尋不著,日日夜夜為仇恨所困,如今好不容易遇上卻是改顏換面,若非臣對她的背影日日銘刻臣……」北宮冷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微微垂頭吶吶道,「微臣放肆了。」
「無事,你這也是人之常情,」皇帝不在意的擺擺手,眼里的趣味愈濃,「你可知這任洛岩做了什麼才把你的弟弟害死了?」
「臣不知,臣夜宿營中,是第二日才獲悉慘耗。」北宮冷輕輕攥拳,「可憐臣弟對其一片痴心卻落得如此下場。」
「看來,你與令弟感情很深,如今,朕的柳妃暈迷不醒,幾次魂入酆都,不知你可有消氣?」皇帝站起身側頭問。
「陛下,若臣不為臣弟報仇,羞為長兄!」北宮冷渾身輕顫,恨聲道,「此間仇恨刻骨,臣如何消氣。」
「人死不能復生,將軍節哀為好,」皇帝將案幾上的一本折子扔給北宮冷,「瞧瞧這個。」
北宮冷靜靜看完了。
「令祖先對大盛有著不朽之功,朕很是佩服,」皇帝淡
然道,「只是這些年來,北宮家族所行之事未免讓人感到遺憾……」
「罪責昭昭,臣無力為族人辯解……」北宮冷鏗然下跪道,「只請陛下念著北宮家族時代忠貞饒這些不成器的畜生一命!」
「既如此,朕也不好過于苛責,」皇帝喟嘆道,「朕可以饒過這些人,不過……」
「臣明白!」北宮冷渾身劇烈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臣錯認柳妃娘娘為臣那個蛇蠍弟妹,乃是誣陷重罪,皇上仁慈,北宮冷懇請陛下允許微臣駐守邊關為國家效力!」
「委屈你了。」皇帝嘆息。
「臣不委屈,臣……無怨無悔。」北宮冷慘然笑道。
「如此,」皇帝閉了閉眼,「你便退下罷,關于北宮一族,朕會將他們送往邊城與你團聚。」
「是,北宮冷告退!」北宮冷重重地對皇帝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挺直背脊昂然離去。
皇帝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小,嘆息道,「朕這算不算是折損了一員驍將?」
曲集說,「陛下,您這也是為了柳妃娘娘。」
「那你說朕值不值得呢?」皇帝反問。
「陛下覺得值得自然值得。」曲集圓滑的說。
「朕啊,朕也不知道值不值得。」皇帝眼神有些莫測,「和朕相處了這麼久都沒有將真名告訴朕,顏兒,你這是不信任朕還是……」
曲集垂手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好像什麼都沒听到似的一派老僧入定的模樣。
「看在她小命垂危的份上,朕就不罰她了,」皇帝振了振精神,強笑道,「走,我們去瞧瞧她,看看有沒了什麼起色。」
曲集躬身應是。
宮外。
北宮冷如同往常一樣冰寒著面孔出了宮門,騎上小廝牽來的駿馬,慢慢走出了皇城範圍,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北宮冷突然像是月兌了力般整個人趴倒在馬背上,他緊緊的按住自己的胸口,噴出一口鮮紅的血液來,充滿著怨氣的怒號在他心底震蕩不休——
「宇弟……大哥對不起你啊……」
藍瓊宮。
沒有半點過年氣氛的藍瓊宮內,穿著一身單薄的單衣,睜著一雙水藍色眼楮的瓊妃閉眼假寐著,神態恍惚。
「娘娘,皇後娘娘著人傳話來了。」梳著雙丫髻眉宇間卻自有一番沉靜的小姑娘走了進來說。
「說吧,我听著呢。」雪白的皓腕微抬,床上的人沒有絲毫起身的動作。
「皇後娘娘說了,她會記得對您的承諾。」小姑娘說。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柳妃怎麼樣了?」瓊妃挪了挪身子。
「還未蘇醒,據說……隨時都有可能落氣。」小姑娘猶疑地道。
「隨時嗎?這倒是個好事,叫了這麼些個日子的姐姐妹妹,同死也未必就是不快活的事兒了。」瓊妃吃吃笑了起來,臉上兩行珠淚滑過。
「娘娘……您不會有事的……」小姑娘語音顫抖。
「別說這些了,我估計皇上沒多久就會傳我了,我不怕這個,燕子,你家里人我都安頓好了,等我死了,如果……如果皇後沒有施行她的諾言,你就把這封信送到皇上手里,記住了嗎?」瓊妃輕笑著說。
「娘娘,燕子記住了。」小姑娘咬牙點頭。
「好了,別哭,人都有一死,我不過是早了點,而且,我也沒有什麼牽掛了。」瓊妃滿臉疲憊的重新閉上眼楮,那模樣,好似恨不得再也不願起來似的,整個人好像失了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