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雨天,張哲很自然的想起李夢,他端著茶杯,呆呆的坐在窗戶旁,看著雨水順著玻璃流下來的痕跡。外面的世界模糊一片,陰冷潮濕,一陣陣溫暖的水氣從茶杯中徐徐冒出來,暫時溫暖著張哲的手心。
突然,電話鈴聲將張哲從回憶中驚醒,他急忙拿起電話,生怕錯過什麼,可能是由于李夢的原因吧,他現在很怕電話鈴聲,听起來刺耳,但又怕錯過什麼急事。
電話是李騰打來的,他的語氣帶著興奮還有慌張,他讓張哲趕緊來研究所,看樣子肯定是出了什麼事。張哲听後立即出了門,當他到達研究所那間實驗室的時候,里面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有人嗎?」張哲問了一句,沒有人回答。
實驗室里漆黑一片,幾台不知名的機器在那里低聲作響,張哲小心的順著牆壁模了過去,他好像還記得開關在什麼位置。
「不要開燈。」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說道。
「你是誰?」張哲覺得這個聲音異常的熟悉,但又想不起來。
「你不記得我?我去過你的婚禮,你忘記了嗎?」
張哲實在是想不起這個聲音,他說︰「你到底是誰?我來找李騰。」
「他不在,」那個聲音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道,「在你的右手邊有一盞台燈,你打開開關就成了,千萬不要將亮度增大,否則你會嚇到他。」
張哲模了模右手邊,果然有一盞台燈,他打開開關,頓時整個實驗室里充滿了鵝黃色微弱的燈光。張哲看到對面坐著一個瘦小的老年人,他的頭發花白稀疏,一雙眼楮已經沒有神采,只是干巴巴的盯著張哲。在他的懷里,抱著被棉布包裹的孩子,那個孩子緊閉著雙眼,但是胸前的起伏表示著他在均勻的呼吸著。
「爸••••••」張哲不由自主的說出這句話,自從婚禮之後,他就沒有再見過這個人,也沒有機會再叫他一聲爸。
「我從沒有想到過會這樣,我以為這都是假的,當我在聖彼得堡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以為就是假的。但是我看到了墓碑,上面有小夢的照片,出生日期,這些都對,看來,我的女兒真的走了,我再也見不到了。」
「爸••••••這都賴我。」張哲哭了起來,傷心事仍然歷歷在目。
「這件事誰都沒有責任,誰都沒有,」李夢的父親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張哲面前,將孩子交到他的手上,「以後不要再叫我‘爸’,因為這讓我想起小夢,叫我李教授,就像結婚之前那麼叫。」
張哲點了點頭︰「孩子••••••孩子叫張夢淵。」
李教授笑了笑︰「我知道,李騰告訴我了。以後這個孩子就靠你了,我還得回去。」
「您去哪兒?」
「聖彼得堡,」李教授再次撫弄了一下孩子的頭,「長得和夢兒真是太像了,等孩子長大了,我再回來。」
「爸••••••」張哲看著那瘦小孤獨且沒有一絲眷顧的遠去背影,淡淡的說道,「再會了,李教授。」
李教授的名字叫做李正明,在李夢很小的時候,李正明就去了蘇聯,而且一年都難得回來一次。直到蘇聯解體後,李正明才在家待了一段時間,這期間生下了李騰。可是沒過多久,他又回到了後來的俄羅斯,繼續自己的工作。不過沒人知道他到底是去做什麼,李夢甚至有一段時間懷疑自己的父親是做間諜的,可母親卻不這麼認為。李正明知道,由于自己工作的原因,沒有時間陪孩子,作為一個父親,心里很是愧疚。但更糟糕的是,由于長期在異國他鄉,他與孩子之間的隔閡也越來越大,有好幾次回家,他都和孩子們沒有話題,只是傻傻的面對面坐著。兩個孩子不會裝模作樣,只能轉身跑去了別的地方。
就這樣過了很多年,隨著李夢的成長,她漸漸地理解了父親。而且還經常開導李騰,讓他去試著理解父親的苦衷。李騰倒是一臉的無所謂︰「我們男人當然更理解男人了,這個不用你講。」
終于,在李夢的婚禮上,父親如期而至,但隨後又急急忙忙的出國了。也就是那一次,是李正明見到李夢的最後一次。
當張哲抱著孩子走出研究所的時候,李騰正在車里等著他們。
「上來吧,我送你們回家。」李騰向他們招手。
張哲回頭看了看立在雨中的研究所,他清楚,一個新的生活即將開始,這對自己還有懷里的孩子來說,都是一種未曾有過的體驗,沒人清楚以後會發生什麼,就像沒人清楚下一滴雨會落到哪里一樣。
「你有什麼要祝福我的嗎?」張哲在下車前問李騰,「我可從來沒有養過孩子。」
「太好了,我也沒有,」李騰說道,「我唯一想告訴你的,就是這個孩子會比其他的小孩兒要長得快,至于快多少,我也不清楚,如果他明天叫你‘爸爸’了,別驚訝,這是正常現象。」
張哲點了點頭︰「還有呢?」
「沒了,就這些,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吧。」張哲笑了笑,他發現遠處的雲彩里透出了一縷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