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79 第十三章 6.韋老將軍的夙願

作者 ︰ 哭之笑之

三人的談話並未能繼續下去,因為趙蒙恩突然急匆匆趕來,說天元大皇帝急召于翼進宮議事,同時也請小皇帝一同回宮。

「何事啊?那麼急,是叫朕和于大人一同前往天台議事麼?」宇文衍問道。

「奴才不知何事。天元大皇帝陛下只叫于大人前去議事,只因小主上離宮已經大半日了,故而也催促返宮,卻並未傳小主上去天台議事。」趙蒙恩躬身答道。

「知道了,你先回去復命吧,朕和于大人隨後就到。」

趙蒙恩離開後,于翼立即對宇文衍說︰「陛下可一同前往天台,參與議事。」

宇文衍不解其意,問道︰「父皇沒叫朕參與啊,于大人何故請朕一同參與?」

于翼神秘地笑了,壓低了聲音說︰「臣所料不錯的話,必是韋老將軍送來的加急邊報。」

宇文衍猝然一驚︰「韋老將軍?南陳那邊要發動戰爭了嗎?」

司馬泳也全神貫注地看著于翼,天元大皇帝急召于翼進宮議事,顯然就不可能是小皇帝大婚之事,必然是朝廷要事急務。大周南部邊防的軍事急報,召見負責北部邊防的最高軍事長官參議,顯然也是合情合理。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于翼似乎事先就已知曉,竟早有準備的樣子。

待于翼更換了朝服,他們一同離開了干城驛館,直奔皇城。在路上,于翼大略介紹了韋孝寬之所以長期以來致力于對南陳發動戰爭的背景︰北周武帝宇文邕親政後就積極準備滅齊,韋孝寬曾對此曾上書建言了著名的「平齊三策」。簡言三策的要義,一則論戰役配合,曰「兼與陳氏共為犄角」;二則論戰略牽制,曰「宜與陳人分其兵勢」;三則論戰爭之外交,曰「還崇鄰好,申其盟約」于陳氏。從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利用南陳的核心思路,旨在構建聯陳擊齊的戰略組合。這其實就是戰國時期「遠交近攻」戰略智慧的延續,從中也可以感受到韋孝寬追慕遠古名將的氣息。

既然「聯陳擊齊」的實質是「遠交近攻」,那麼深一層的含義也就是近在平齊遠在亡陳。平齊是第一步目標,戰略組合對象是陳;亡陳則是最終目標,旨在統一中國。韋孝寬的策論最後寫道︰「安人和眾,通商惠工,蓄銳養威,觀釁而動。斯則長策遠馭,坐自兼並也。」其「長策遠馭」就是服務于武帝「必使天下一統」宏圖大志。

武帝宇文邕采納了韋孝寬的建議,積極聯陳擊齊,還進一步聯合了突厥,形成了三方圍毆北齊的態勢,這也就奠定最終滅亡北齊一統黃河流域的勝果。可是,武帝宇文邕在取得滅齊戰爭的全面勝利後,並沒有繼續堅持韋孝寬提出的戰略思路滅齊之後就應鋒指南陳。他卻轉而準備發動對北外突厥的大規模戰爭,這究竟是為什麼?

原來,武帝宇文邕在第二次滅齊戰爭之初,率軍途徑韋孝寬駐守的玉璧要塞,韋孝寬曾強烈要求擔任大軍先鋒。宇文邕卻沒有同意,原因是玉璧乃周齊邊界線上的戰略要沖,絕不容有失。戰爭若進展順利,這里是支援全局的補給要道;若戰事不利,這里則是接應撤退阻擊追兵的堅強後盾。除了韋孝寬坐鎮,無人可以讓宇文邕放心出征,因此韋孝寬就沒有直接參與平齊的最後一擊。

武帝宇文邕在完成平齊得勝還朝時,又路過玉璧,見到韋孝寬,志得意滿的宇文邕半開玩笑地問︰「世人都說老將的經驗豐富智謀百出,最善于在實戰中見機行事提高勝算。不過這次朕只帶了一班小將出征,卻勢如破竹無往不利一舉平賊。韋老將軍以為何如啊?」

這段話透露出一個微妙信息,三十出頭的年輕武帝,繼幾年前搬掉了把持朝政的叔父宇文護,丟開第一根「拐棍」之後,又在自信心上發生了一次質的飛躍,要丟開精神上的「拐棍」了。雖然韋孝寬仍受到崇高禮遇,加封大司空。但宇文邕卻開始大力啟用年輕新銳,積極備戰,要繼續在「必使天下一統」的道路高歌猛進,只是下一個目標已悄然改成了突厥。

在南陳與北周「合縱圖齊」的蜜月期,陳宣帝派遣名將吳明徹率軍進擊北齊彭城,也就是徐州。當時的北齊內外交困、月復背受敵,無力組織起對被吳明徹陳軍的有效防御。陳軍輕易進軍呂梁,控制淮泗而進入黃淮。其間,北齊還是前後派出了數萬援軍增援彭城,但均被吳明徹的陳軍擊潰。滅齊戰爭結束之時,彭城的佔領者為北周,彭城以南的江淮之地卻為南陳所據有。

自古彭城列九州,龍爭虎斗幾千秋。就南北對峙形勢而言,東晉向南潰縮後漸次更替的宋、齊、梁、陳幾朝均奠都建康,而建康西北行逾淮而上即彭城。在兵家眼里,彭城就如同建康及整個長江三角洲的安全屏障一般,據有彭城,是南朝有效防御第一要務。同時,彭城旁連泗水,泗水西北行連接汴水,東南行連接淮水,彭城居其間,共同南北的水運干道均在其控制之下,乃北進南下的咽喉要沖。因此,地居黃淮的彭城,既是北朝南下進攻的起點,也是南朝北面防御的屏障。而滅齊戰爭的結束也就意味著周陳聯盟的瓦解,彭城,這個古今兵家必爭之地就再一次處在了風口浪尖。

當時,韋孝寬在京任大司空,徐州總管是梁士彥。滅齊戰爭的烽火剛剛熄滅,南陳大將吳明徹就再次出兵呂梁,要趁北周在此立足未穩之時爭奪彭城。梁士彥率部拒戰,卻不是吳明徹的對手,野戰皆負,只得退兵守城,在彭城內堅守待援。吳明徹則指揮陳軍水陸配合重重圍困,晝夜攻堅,誓奪彭城。南陳軍的主力是水軍,為奪彭城,其水軍精銳全部通過泗水入淮水,並利用河道縱橫,築堰引流水淹彭城,使戰船直抵彭城城下,旌旗蔽日、雲帆連天,聲勢極其駭人。

武帝宇文邕收到求救急報後,深知彭城要地不可輕棄,曾問計于朝中大臣。韋孝寬主張與其攻擊圍城之軍,不如截斷吳明徹水軍歸路,則其軍心必亂,彭城之圍自解。他還積極請戰,要求率軍前往。宇文邕雖采納了他的戰術謀劃,卻未同意他的請戰要求,而是派出了郯國公王軌率師赴援。

王軌率軍來到淮泗地區後,觀察形勢,果如韋孝寬所言,南陳水軍盡皆屯于彭城外圍,而從泗水進入淮水的清口卻未留重兵把守。因此他貫徹了韋孝寬的戰術思路,並不急于投入與圍困彭城之敵的戰斗,而是揮軍奪佔了淮泗噤喉清口。清口有失,就意味著南陳水軍斷了回家之路,等于反過來圍困了陳軍主力,以圍打圍的戰略部署一舉奠定。

在彭城外指揮強攻的吳明徹得悉軍報,立即被北周援軍志在必殲陳軍的大手筆震撼了。歸路已斷,彭城若還不能拿下,北周的後續援軍再源源不斷而來,自己所率的南陳家底精銳主力就要全軍覆沒于此了。不過吳明徹並未因此慌亂,而是繼續揮軍強攻彭城,他知道,此刻撤軍去爭歸路,勢必月復背受敵,不如咬緊牙關盡快奪取已危若累卵的彭城。有彭城在手,陳軍士氣必然高漲,周軍軍心則會不戰自亂。

誰知歸路被截的消息在南陳軍中不脛而走,軍心震動,尤其是水軍各營更是無心進攻了。主帥吳明徹又恰在此時背中流矢,雖不致命,卻已無法繼續騎馬驅馳。無奈之下,吳明徹只得下令撤圍,回頭來奪清口。同時下令拆毀修築的堰壩,可利用大水回流之勢,加速他們水軍巨艦向清口的沖擊力度。而北周統帥王軌就怕吳明徹不來,听說吳明徹集合大軍于千艘巨艦之上,水陸並進,氣勢洶洶地來復奪清口,他不驚反笑。因為他早已用鐵鏈貫連數百車輪沉于水下,同時分兵于支流河道築壩截流,使清口水勢大減,河道變窄,水流變淺,吳明徹的重兵巨艦從淮水而來,就是自投羅網。

戰事正如王軌所料,吳明徹的主力在巨艦之上,陸路配合進擊的軍隊數量有限,被北周的多處伏兵拖住,無力再配合其水軍作戰。而千余艘巨艦打頭陣的南陳主力,很快就受困與狹窄的河道和水下的車輪,進退維谷亂作一團。吳明徹已成掉進陷阱的困獸,王軌立即發動圍攻。久困彭城不下又回撤的陳軍已然士氣受挫,復又陷入北周軍設置的泥沼之中,優勢兵力無從發揮,這場戰役的結果已毫無懸念。最終,吳明徹所部三萬主力全軍覆沒,無數戰艦輜重盡歸北周,吳明徹本人也被俘獲。

至此周陳棄盟操戈的第一戰宣告結束,北周穩穩地佔有了彭城及其周邊地區,俘獲了南陳碩果僅存的能戰之將,還全殲了南陳最後一支精銳部隊。按理趁此良機,應該全面發動滅陳戰爭。可武帝宇文邕似乎見好就收,不但沒有將滅陳提上議事日程,甚至沒有趁熱打鐵侵佔淮南,依舊在全力以赴備戰北伐。

于翼最後說︰「時至今日,淮南富庶之地依舊在南陳掌握之中,王軌大人之後,韋老將軍繼任徐州總管,就時時刻刻不忘南下用兵,希望天元皇帝能采納他先南陳後突厥的用兵策略。但天元皇帝非但不允可南下作戰,也不繼續先皇武帝的北伐之路,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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