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看我目瞪口呆的樣子,笑了笑說︰「父皇剛才在練混元功,不必奇怪。」
我心中冷笑,你真當我是不懂事的七歲小孩啊?不過也很驚奇他竟然也不在我面前避諱,讓我看見這個宮女。可能不僅是認為宇文衍還小,不懂其中奧妙,可能還相信「為尊者諱」的古老訓條能讓自己的兒子守口如瓶。
宇文又揮揮手,示意那個宮女退下,那宮女磕頭退出了。然後宇文對我說︰「衍兒啊,你知道父皇為何現在就禪位給你嗎?」
我搖搖頭,史官們都說他禪位是為了能專心婬樂。
他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以後你自會明白……」
既然沒打算說什麼,叫住我干嘛?他腦子進水啦?我心中這麼想,卻不敢有所表示,只是垂手站立著默不作聲。
宇文又說︰「你現在做了一國之君,婚事也應該議一議了。」
我驚詫莫名,以為自己听錯了,七歲就談婚事?他腦子真的進水了吧?這家伙的想法和言行真的不可理喻,便囁嚅著說︰「兒臣還太小了吧?」
宇文搖搖頭說︰「你不懂,你現在是君,後宮就不可空虛,否則就不合陰陽之理的天道啊。」
瘋子!我只好不再說話,看他打算給我婚配一個什麼樣的皇後,同齡的小女孩還是阿姨?
他繼續說︰「婚事天自會考慮,現在要跟你說的是你了解了男女之事後不可專寵任何一個女人,無論她有多麼可愛,否則將是亡國之兆。」
「男女之事?」我裝糊涂。
「男女之事那是天倫,你以後自會明白。為何不可專寵一個女人呢?因為女人一旦被君王專寵,就必然恃寵胡為,上惑君心,下殃百姓。遠有商之妲姬、周之褒姒,近有齊國的馮小憐,無一不是在君王面前邀得專寵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宇文說到這里咬牙切齒,大有不近一代明君的模樣。
他提醒兒皇不要專寵某個女人是對的,但將亡國的責任全推卸給女人,就太不靠譜了。他到是不會專寵一人,而是多多益善,恨不得讓天下所有略有姿色的女人供他一人婬樂,還不是照樣亡國?我看亡得還更快!但我只能點頭說︰「商紂的妲姬,周幽的褒姒兒臣都知道,但北齊的馮小憐還要請父皇給講講。」
「北齊?」宇文奇怪地看著我,我立即意識到自己失口了,「北周」、「北齊」的說法後後來史學界的稱呼,他們自己可從沒這麼叫過,都是自稱「大周」、「大齊」。
「兒臣說的就是覆滅不久的齊國。」我連忙解釋。
「唉!」宇文嘆了口氣說,「馮小憐在冬天寒冷的季節里,軟如一團棉花,暖似一團烈火;在夏天褥暑炙人的時候,則堅如玉琢,涼若冰塊。或抱、或枕、或撫擦、或親吻,無不婉轉承歡,那是一個天生的尤物啊!」說著說著,他的眼神變得迷離,語氣充滿感嘆。
「父皇怎麼知道?」我暗自冷笑著問。
「哦,听說的听說的,關于馮小憐的傳言很多。」宇文有些迷離的神情急忙收斂了,清了清嗓子又轉為嚴肅地說,「姜緯不禁暴殄天物,還專寵馮小憐一人最終葬送了祖宗的江山,所以說無論多麼誘人的女人也不能被專寵。」
姜緯?北齊後主不是叫叫高緯嗎?我糊涂了,忙問︰「父皇,齊國君王不是姓高嗎?」
「是姓高,但從現在開始都改成姜,以後‘天’、‘高’、‘上’、‘大’這幾個字都只能由我一人使用,其他人的稱謂中一律不準使用!」
我無語了,想起了《尼羅河慘案》里一句台詞︰「你看那半瘋的杰奎琳閃耀著拉丁血液!」再看宇文時,他卻已經心不在焉地出起神來。剛才他似乎是在譴責高緯,但他的眼神里充滿著遺憾和神往,遺憾他身邊沒有馮小憐這樣的「天物」,神往能如北齊後主高緯那樣擁有馮小憐的身體。
在這個荒唐的年代,荒唐的事情太多了,只因荒唐的人太多,我不無感慨地看著眼神迷離、垂涎欲滴的宇文。不過做為一個男人,我也本能地在猜想馮小憐是怎樣一個傾國傾城的尤物,便問︰「馮小憐還活著嗎?和高……姜緯一起被處死了嗎?」
「她沒死,她被俘獲後就被先帝高祖武皇帝,也就是你的祖父賜予了代王,成了代王的小妾。」他的語氣里分不清是艷羨還是嫉妒。
我問︰「父皇沒見過馮小憐?」
「沒見過……」他淡淡地說。
「那父皇何不召見一下,看看這個禍國殃民的妖女到底妖成啥樣?」我試探地說。
宇文顯然早有此心,有點像自言自語地說︰「可她不在京城,在代王封地……」隨即他又正色對我說︰「這樣的妖魅還是不要見的好!」
代王的封地在哪里啊?北周的這些王爺我實在搞不清楚,今天上午從楊堅那里知道了一個趙王,現在又知道了一個代王,他們到底跟宇文是什麼親戚關系,如何論輩分,都還一無所知,甚至連這些王爺的名字都還不知道呢,史料掌握得太少啊!我要想改寫歷史,這些位高權重的宇文家族的王爺可不能不認識啊。思索了一下我裝幼稚地問︰「代王是哪個呀?父皇,兒臣還搞不清我朝的那些王爺們,希望父皇早點給我選派博學多才的師傅指導我。」
宇文到不以為意︰「你還小嘛,又是初登大寶,不過你有這樣的心,天心甚慰!東宮三師的事早已責成普六茹堅辦理了,他辦事天還是放心的。那些王爺嘛,我現在可以先跟你講講,現在我的王很多,最有分量的五王是︰趙僭王招、陳惑王純、越野王盛、滕聞王逌,還有一個就是我說的代奰王宇文達。他們都是太祖皇帝的兒子,我的叔父們。本來你的太師是趙王、太傅是陳王,不過現在應該換更合適的人了。」
我正想接口問還有哪些王爺,他的話鋒一轉,說︰「這些王爺雖然都是宇文家族的,但大都不可依賴。他們自己僅有的本事也就是舞刀弄槍,卻看不起文治武功的漢臣,開口閉口稱他們為‘漢狗’。我們大周不日就能統一天下,那時治下都是漢家子民,治國就必須依賴漢臣。如果重用那些于國家無治世之能、對帝位有覬覦之心的王爺,那可就要誤國啦。」
沒想到啊,這個史書里荒唐頭頂的宇文竟然有這樣的見地,頗有政治頭腦嘛。
他頓了頓接著說︰「漢臣之中以普六茹堅最為得力,他行事謹慎老練,頭腦清醒,多謀善斷,又年富力強,將是你的社稷干城。」
我無語了,剛才還覺得他又政治頭腦,現在又發現他確實沒有政治眼光,不能識人啊。他只看到了楊堅的能力,卻沒看到楊堅的野心啊。
我想了想問道︰「父皇風華正茂,又有普六茹堅這樣的治世能臣,君聖臣賢,原可大展宏圖啊,卻不知為何要禪位與兒臣?」
宇文訝異地看著我︰「衍兒怎麼一夜之間說話如此老成了呢?」
這話我無法回答,只能不語。
宇文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微笑著點了點頭,說︰「禪位之事嘛,今後你自會明白。你還是說說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父皇好給你找個門當戶對又讓你稱心如意的皇後啊。」
暈,還真要給七歲的小皇帝辦婚事啊?是荒唐還是另有深意呢?我沉吟了半晌還是說︰「兒臣還太小了。」
宇文意味深長地笑著,捻著唇邊翹起的胡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