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懷誰不亂 第七章

作者 ︰ 蔡小雀

連續好幾天,風尋暖不只精神抖擻,臉上滿滿的燦爛笑容更是閃亮到不行。

雖說他倆的戀情在她為避免節外生枝,以及過度刺激邢嬤嬤的顧慮下,硬是逼迫邢恪短時間內不準對外張揚,一切照常如故,可是她的滿面春風不管怎麼隱藏也藏不住。

這天,連孟挽君也忍不住跑過來問東問西,打探軍情。

「喂!」她眯著眼上下打量她的「情敵」,一臉懷疑地道;「你為什麼最近變得格外漂亮了?」

雖然孟挽君是很不想承認有人比她美啦,可是這幾天照面下來,卻發現風尋暖怎麼越發嬌甜嫵媚得像朵盛開的牡丹花似的?

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了,可她卻被瞞得不知不覺不清不楚的。

「我?」風尋暖笑嘻嘻的反問︰「真的嗎?謝謝,應該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緣故吧。」

「什麼喜事?」孟挽君嬌潤小臉湊近了逼問。

「天下太平,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四季平常。」她笑吟吟的搖頭晃腦道,「都是喜事,所以我高興呀!」

「你是糊弄我的吧?」孟挽君滿眼狐疑。

「千萬別這麼說。」風尋暖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挽君小姐,其實人生就是這樣,到處都是美麗的風景,只要心境改變拐個彎,眼前又是一片柳暗花明……」

「背詩啊你?」孟挽君嬌嗔地跺著腳,「干嘛都講那些人家听不懂的文縐縐——」

就在此時,邢恪恰巧迎面信步而來。

剎那間,但見方才還在那兒跺腳的孟挽君立刻小臉一亮,歡天喜地奔了過去,二話不說便緊緊攀住了他的手臂。

「恪哥哥!」

「表妹……」邢恪溫文一笑,眼神卻是柔情地注視著風尋暖,俊臉有一抹尷尬的祈諒之色。

風尋暖扮了個鬼臉,故意針對他懷里的嬌人兒使使眼色,面上卻是笑得好不曖昧。

大公子真是好表哥、好艷福啊!

他接觸到她促狹頑皮的捉弄眼光,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恪哥哥是特意來找我的嗎?」孟挽君撒嬌地問道。

「是。」他瞥見風尋暖笑臉微僵,連忙揚聲解釋道;「因為未來的表妹婿接你來了。」

「誰?」孟挽君一愣,隨即漲紅了小臉,忿忿地跺腳。「我不見他,叫他走!」

風尋暖神色恢復了,聞言不禁替她歡喜起來,嫣然笑道︰

「挽君小姐,听起來那位平少爺倒是對你很有心呢,還親自上門來接你……」

「哼!」孟挽君臉上難掩喜不自勝的神氣,就還是鬧小女人脾氣,別扭著不肯拉下臉來。「誰要他來接?去去去,就你——去叫他走,就說我無論如何都不要見他!」

邢恪不知就里,還以為表妹當真執拗得不听人勸,濃眉一皺,正想開口,卻被人搶先。

「挽君小姐,我听說平少爺家財萬貫,桃花更是旺得嚇人,不過偏偏鍾情于他自小便訂下的未婚妻……」風尋暖抿著唇兒一笑,「本來我還想著世上竟有這般情深意重的好男子,正羨煞極了小姐的好福氣呢!不過听你這麼說來,原來這平少爺竟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偽君子——」

「他、他是啊!」孟挽君原本氣嘟嘟的臉蛋微微遲疑了一下。

「暖兒?」一旁的邢恪有些焦慮地望著她。

他們旁人不幫著勸解說話便罷,怎麼還反倒火上澆油了?

風尋暖亮晶晶的眸兒朝他暗示地眨了眨,他一怔,盡管心下仍然忐忑,卻還是住了口,靜觀其變。

「我說挽君小姐,」她煞有介事地嘆了一口氣,滿眼同情地盯著孟挽君。「像那種狼心狗肺的壞蛋還有什麼好說的?小姐這麼個嬌滴滴的玉人兒,怎麼可以一朵鮮花插在那坨牛糞上呢?」

「牛糞……」孟挽君一呆。

「照我說——」她故作義憤填膺道︰「干脆退婚,從此以後和那種人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邢恪清了清喉嚨,卻還是捺住性子,沒說什麼。

「等、等一下——」孟挽君急了。

「還有,請小姐盡管放心,小的事後定會替你向全梅龍鎮廣為宣傳,關于那壞蛋的種種惡行和劣跡,到時候,哼哼,保管全鎮百姓老小都站在小姐這邊為你抱不平,決計沒人會說小姐你這婚退得不對!」

「喂喂喂,不準再說了!」孟挽君杏眼圓睜怒瞪著她,氣急敗壞的嚷道︰「誰許你把我的未婚夫說得那麼壞的呀?」

「咦?」風尋暖裝傻,遲疑地反問︰「可小姐不是說那個壞蛋十惡不赦——」

「他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呢!」孟挽君漲紅了小臉,像是快被氣哭了。

「他就是。」

「他不是!」孟挽君氣得渾身顫抖,指著風尋暖的鼻頭罵道︰

「你、你……你別以為自己情路下順就可以破壞別人的姻緣,還敢罵本小姐的未婚夫——其實你才是一個心眼最最最壞的心機女、大壞蛋!」

「挽君!」縱然明知內情,邢恪還是低喝了一聲。

孟挽君驚跳了下,睜大了眼,終于畦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恪哥哥也是大壞蛋!君君不要嫁給你了……嗚嗚嗚,我要回我自己的家,以後再也不來了……恪哥哥,我討厭你,最最最討厭你了!」她哭得一臉鼻涕眼淚,猛然跺腳,跑走了。

「君君——」邢恪內疚不忍地望著表妹奔離的背影,開口欲喚。

「公子放心,暖兒相信平少爺一定會好好‘安慰’挽君小姐的。」她雙手抱臂,笑容可掬,像是方才從未被罵得狗血淋頭似的。

他回過頭來,看著態度閑適渾不在意的風尋暖,不禁一嘆。

「暖兒,你使這激將法雖好,可手段未免太過強烈了。」

她臉色微凝,立刻掩飾而去,笑笑道︰「怎麼會呢?瞧,現在這樣多好?挽君小姐終于心甘情願回到未婚夫身邊,公子你也不用再愁著不知該如何對你表姨父交代,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可是她哭了。」他隱隱覺得這樣不太好,心底更是悶得不舒服。

暖兒何須手段過激至此?

先讓表妹傷心,又對他這個表哥失望,而且她自己更是枉作小人,無端惹來一陣惡罵上身,難道就不能理智平和解決此事嗎?

邢恪深覺不安,也更加憐惜不忍見她被妒罵糟蹋,只是性情素來敦厚低調的他,卻不知如何將內心翻騰的種種情由訴諸于口。

可是她哭了?

風尋暖臉上的笑容終于消失無蹤,胸口像是有股怒焰猛然炸了開來,又氣又悶又痛得她完全說不出話來。

「你這是在心疼嗎?」

邢恪一呆。

「哼,前幾日還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可今日和你的挽君表妹相比,公子心頭真正憐惜的人兒就換了位吧?」她的鼻頭酸楚了起來,忿忿問。

這、這……誤會可大了!

「暖兒,事情不是這樣的。」

「不然是怎樣?不就是我愛管閑事,搞哭了公子的挽君表妹嗎?」她冷笑道。

「暖兒,我知道你一片好意,使計也是為了讓挽君表妹能自願回家,」他低喟一聲,清澈如水的眸光注視著她,語重心長地道︰「但並非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能以這樣不擇手段的法子去處理、解決。縱然能逞一時快意,可無形之中傷害卻更大,你明白嗎?」

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她只知道一件事——挽君明明是喜歡那位「壞蛋未婚夫」

卻不自知,徒然浪費時間糾纏著不肯面對自己的心,所以她才故意在挽君面前說了她未婚夫的壞話,就是要激得挽君跳出來護短。

而她的雞婆多事,都是為了「誰」家的表妹?現在他居然告訴她,她這麼做是「不擇手段」?都是為了逞「一時快意」?

他就是這麼看待她的嗎?就跟她爹以及風家上上下下一樣,他也認定她是個只會多事壞事的人嗎?

胸口充滿了強烈的受傷和深深的悲涼感,她的眼前熱霧浮起,只好拚命眨了回去。

不,她不哭,她才不承認自己是那種人,有什麼好哭的?

「大公子。」風尋暖眸光低垂,極力掩住想哭的沖動,咬牙切齒道︰「對不起,下回我會謹言慎行,不是我‘身分’該管的事,我絕對不會再多事插手了。」

邢恪心下一緊,急忙抓住轉身欲離的她,「暖兒!」

「公子還有什麼吩咐嗎?」她回過頭來,面無表情。

「暖兒,我是不是說錯話,傷了你的心?」他眼底滿是焦灼。

她一聲也不吭。

風尋暖越是沉默,邢恪越是心慌意亂,情急地將她一把擁人懷里,雙臂緊緊圈住她,深恐她會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被迫偎靠在他的胸膛前,風尋暖心頭痛楚稍稍和緩了些,卻依舊執拗地不肯抬頭,不肯看著他。

「暖兒。」他心下焦急腳手抬起了她的小臉,見著她眼圈紅紅的模樣,登時心痛如絞。「我果然令你傷心難受了。」

「是我多事,與人無尤。」她吸吸鼻子,掙開他的大掌,小臉依然固執扭望向別處。

看天看地、看樹看花,就是不看他。

她怕自己一看見他眼底的懊悔下舍,就會不爭氣地心軟。

「暖兒,你知道我絕對不會故意傷害你的。」

正因為不是故意,而是事實……更加傷人。

她喉頭發緊,低聲道︰「公子,如果……如果你覺得自己說的沒錯,就用不著向我道歉。」

他一時無言了,全然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好。

氣氛霎時僵凝了好半晌,正當風尋暖要掙離他懷抱的時候,他驀然沖口而出。

「是,我承認。」

她全身一僵。

「我承認沒法理解你的激將之計,我也承認方才心里的確有一剎那的不快。」

懷里的小女人激動地掙扎起來,邢恪雙臂箍擁得更緊,急急解釋道︰「不!等等——你還沒听我說完——」

「不用說了!」她簡直快氣瘋了,雖然咬牙忍住,可是他再說下去,她可不敢保證待會兒不會從咬牙變咬人。

「我一定要說。」他也難得地拗上了,緊緊抱著她,說什麼也不放手。

掙扎了老半天也推不開他,風尋暖氣喘吁吁的,最後只得送了他一個大白眼。

「你到底還想說什麼?」

他心底早認定她就是個刁蠻囂張霸道的女子,還有什麼好說的?

「雖然我無法習慣你的行事舉動,可我知道你這麼做全都是為了我!」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口。

惱怒氣苦的她瞬間一呆。

邢恪目不轉楮地盯著她,語氣充滿心疼,「甘心淌這一淌渾水,枉作小人,冒著被痛罵一頓的委屈,好讓‘我的’表妹能有個安心的歸宿。我心底明白,你這都是為了我。」

她眼里泛起淚霧,怔怔地仰望著他,喉頭被一團熱熱的硬塊給梗住,想開口擠出一句,張開嘴卻發不出半點聲。

胸口卻是熱熱暖暖的,像是心髒終于恢復了跳動,天地終于恢復了顏色,陽光終于恢復了溫暖的熱度,這一切,都因為他終于明白了她。

「對不起,我剛剛應該早點告訴你的。」他憐惜不舍的低語,伸指輕輕撫平她猶緊蹙未展的黛眉,「對不起,我是個不懂得體貼,不善言語的悶葫蘆。尤其面對自己在乎的……更是嘴笨得教人生氣。」

風尋暖想哭想氣又想笑,心兒卻是漲滿了酸酸甜甜的萬千復雜滋昧,最後還是故作氣憤地狠狠槌了他胸口一記。

「哼!」

「哎喲。」他一個瑟縮。

「怎麼了?我真的太用力打痛了你嗎?」她心疼不已,連忙揉著他的胸口。

邢恪倒抽了一口氣,渾身肌肉瞬間緊繃如石,黑眸熾熱如焰。

她柔軟的小手簡直在他身上燃起大火來了!

「怎麼了?怎麼了?真的很痛嗎?」偏偏有個無知的禍頭子還不明就里地揉得更加放肆,柔荑找尋著「痛處」還不斷游移向下……「暖兒!」他蒼白的臉龐突然變得異常緋紅,猛地抓住她闖禍的小手。「我、我沒事。」

她一愣,「可是你看起來不像沒事……」

「相信我,真的沒事!」他使盡渾身力氣方壓制下熊熊竄升的,努力擠出一抹微笑。「呃,你……餓不餓?」

「我?」

「我餓了,你可以陪我吃早飯嗎?」他急促地問,滿眼誠懇。

「啊?喔,好啊……」風尋暖一頭霧水地被他牽著走。

可是——剛剛府里不是才用過「午飯」嗎?

***

邢嬤嬤沒想到表小姐那麼快就跑回家去,棄她老人家于不顧,簡直是一點江湖道義都沒有嘛!

可是她邢嬤嬤哪里是這樣就會善罷甘休之人?

就算偶然在府里和風尋暖擦肩而過,邢嬤嬤也忍不住狠狠瞪了她好幾記白眼,並不忘奉送幾句狠話——「早晚有一天教你折在我手里!」她咬牙切齒,信誓旦旦。

「暖兒又不是筷子,哪里能折?嬤嬤是同我說笑的吧?」風尋暖卻是眉開眼笑,一副嘻皮笑臉。

邢嬤嬤听了差點嘔血三升。

起初只是因為一場爭道風波,沒料想到意氣相爭之下,情況卻越演越烈。

風尋暖不是不知道自己得罪了邢嬤嬤,往後她在邢家更是立場麻煩、處境復雜,她想要在最短時間內說服大公子收她為徒,傳她雕刻之術,已經是比登天還難了。

可是她也曾放低身段賠罪認錯,但邢嬤嬤硬是不肯接受,非要她這個「圖謀不軌」的風大小姐滾出邢家。

泥人都有三分土性了,更何況是伶牙俐齒心高氣傲的風尋暖?

「唉,我真的已經盡力了。」見老嬤嬤又再度氣呼呼地拂袖而去,她臉上的笑容垮了下來,懊惱地嘆了口氣。

「盡了什麼力?」一個油腔滑凋的笑聲揚起。

她嚇了一跳,立刻轉過頭去。

咦?哪來的陌生人?他怎麼得以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邢家?

而且那模樣那神氣又一副拽得二五八萬似的?

風尋暖眯起雙眼,頭一眼就對面前這個錦袍玉帶、高瘦俊秀卻流里流氣的年輕男子沒啥好印象。

尤其他那雙眼楮賊溜溜地盯著她打轉,唇畔噙著一抹邪氣的微笑,令她全身上下一陣不舒服起來。

好似有種毛毛蟲爬過肌膚的哆嗦感。

「幾時邢家有你這種花容玉貌的小姑娘,我怎麼都不知道?」年輕男子愜意地擺動著書生扇,目光毫不客氣地打量著她,由頭至腳。

「請問你哪位?」她眼角微微抽搐,客套的話自齒縫中擠出。

「你不知道我?」年輕男子自嘲地笑了。「我應當在邢府里很有名才是啊,你怎麼會沒听過我的‘臭名’呢?」

「什麼臭……」她的聲音倏然消失,終于注意到眼前流氣男子相貌跟邢恪有些相像。

只不過邢恪清雅俊美里難掩一身飄逸清和的氣質,可是面前這個家伙,倒像是當初同一副模子去印,卻印錯了的,好看的雙眼不安分地左顧右盼,恁般邪氣得緊。

風尋暖心下一凜,還未開口,遠遠就見到靈子大呼小叫地沖過來了。

「二公子,你、你是不能進來的……」靈子氣喘如牛,雙眼卻難掩憤怒與鄙夷之情,大聲地道︰「請你速速離開!」

二公子這煞星銷聲匿跡了兩年,今日怎麼卻又出現了?

怪只怪今兒守門的是去年新來的伙計,竟然是人是鬼是好是歹都分不清便放他進來了。

靈子決定在攆完這敗家二公子後,就要去把那個不長眼的笨蛋給狠狠修理一頓!

「你不過是我哥養的狗,竟敢在這里對主人無禮狂吠?」邢仲輕蔑下屑地橫了靈子一眼,冷冷開口。

「二公子,你已經被大公子逐出家門,不再是邢家的人,也不再是個主子了。」靈子毫不畏懼地仰頭道,「你忘了,我們這些‘下人’可沒忘。」

一旁的風尋暖差點忍不住為靈子鼓掌叫好。

說得好!說得太好了!

邢仲臉上掠過一抹狼狽之色,神情卻更加陰沉慍怒。「你們這些趨炎附勢捧高踩低的狗奴才,給少爺我听清楚了!兩年前不過是我們兄弟一時口角罷了,輪得到你們奴才在這里幸災樂禍地說嘴嗎?」

靈子雖是氣惱極了,可邢仲的話卻也有三分道理——他們畢竟是血濃于水的親兄弟,萬一善良的大公子猶顧念著兄弟之情,那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能自作主張,未經稟報就把人趕走嗎?

一時間,靈子倒有些忌憚躊躇起來。

「哼,無論如何,我永遠是邢恪的弟弟,是邢家行二,這一點是絕對無法改變的。」邢仲傲然道。

「可是你當年背叛家門……」靈子忿忿不平,不甘心地怒視著他。

「少廢話!」邢仲臉色一沉,「我今日是回來找我大哥的,與你這奴才何干?」

靈子又驚又怒,可是畢竟從小入府為奴,身分和氣勢便自然而然地矮了好幾截,見刑仲抬出「二公子」的威風來,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但風尋暖可沒有這等講究,她再也看不下去了。

「奴才又怎麼地?奴才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她雙手擦腰,朗聲道;「若認真和某些原來是‘主子’後來變‘畜生’的家伙相比,我們這些‘奴才’可不知還要高貴了多少呢!」

靈子登時面露驚喜,感激地望向她,「暖兒小姐……」

邢仲聞言大怒,可听得靈子那一句敬喚,不由得一愣,隨即懷疑地眯起了雙眼。

「你又是誰?」哼,邢家幾時又出了個「小姐」了?

「我嗎?」她嘴角微微上揚,眼底卻半絲笑意也無。「我不過是邢家的一個新進學徒罷了,有什麼指教?」

「小小學徒也敢饒嘴饒舌,簡直一點教養都沒有!」

「我怎麼沒教養了?」她笑得好不燦爛,「我爹可是特別教過我的,千萬要懂得‘禮義廉恥’這四個字,才不會淨做些出格的事,最後落得被逐出家門的悲慘地步。」

「你!」邢仲臉色變了。

「當然了,二公子自然不是這樣的。」她笑吟吟的看著他,揶揄道︰「對吧?」

她笑語殷殷,嗓音又嬌又脆又軟,卻是字字蜜里毒、棉里針,教邢仲難以招架得住。

邢仲陰沉地盯著風尋暖——她究竟是誰?

「這般牙尖嘴利,難道不怕我把你這學徒攆出邢家嗎?」他冷冷道。

又一個要把她趕出去的人了……風尋暖有些哭笑不得。

難道她臉上寫著「待攆中」三個字不成?

靈子心下不平,迫不及待跳出來為風尋暖說話。

「二公子,暖兒小姐雖然名義上是邢家學徒,可人家的真實身分卻嬌貴非常呢!」他故意大大炫耀地道︰「梅龍鎮上最是鼎鼎大名的‘風氏風轎坊’听過沒有?暖兒小姐便是風家的千金,風老爺的掌上明珠!」

「原來你是風家小姐……」邢仲直直盯著她,目光驚訝而異常灼熱。「卻來邢家做學徒?」

風尋暖見不及阻攔,也只得對著他露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朝廷應該沒有哪條律法規定千金小姐不能當學徒的吧?」

「听說你風家接下為公主制花轎的美差……」他陰森一笑,「風大小姐不在家里幫手,卻到我邢家當什麼學徒?你想學什麼?學做棺材嗎?做花轎的來學做棺材,不就是‘找死’嗎?哈哈哈……」

真是有夠討人厭的癟三。

如果不是看在他哥哥的份上,風尋暖還真想賞他幾個大耳光吃吃。

「二公子,如果你太閑的話,盡管站在這兒笑到天黑也不要緊。」她抱臂,似笑非笑地道︰「我和靈子可是有事做的人,就不陪你在這里浪費時間了。靈子,咱們走。」

「噯!」靈子得意地橫了邢仲一眼,愉快地跟隨著風尋暖去了。

他們倆誰也沒有瞧見邢仲若有所思的臉上,掠過了一絲精明的算計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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