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歸覺得很不耐煩了,眼珠子隨著一個人的移動而移動。零卿也覺得不耐煩了,眼珠子隨著一個人的移動而移動。兩個人都想著是不是踫上了傻子。
離開北都城不到十里的地方,那老者席地而坐,偌大的年紀也不怕受了風寒。他坐在上風頭,一陣陣的酒氣就沖到了子歸和零卿的面前,這酒氣還能忍受,可是那個「世子「圍著子歸轉了不下十圈,眼楮總是在子歸的臉上打轉,像看見了新奇的玩具。
老者側躺下去,看著天穹上殘存的星子,有些出神。
零卿是個暴脾氣,忍不住走了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老者,皺著眉問︰「你到底是誰?那個世子又是誰?「
老者晃晃酒壺,不說話,可是酒壺里升起一道酒線出來。那是真的酒,因為酒香濃烈,光是這酒氣已經讓人覺得周遭似要起火,零卿凝眉,她自然是知道這是天下第一烈酒——青陽魂,可是她驚奇地發現這道酒線筆直地上升著,在晨風中居然不見晃動,那當然是因為這酒線是被秘術催逼出來的。
酒線開始彎曲了,漸漸形成了古怪的字符,子歸不認識蠻族的文字,零卿卻是一看就臉色大變。子歸第一次看到這個暴烈如火的女子也有這樣馴服的時候。
零卿跪拜了下去,老老實實地說︰「願盤韃大神的榮光永遠伴隨著您。「
子歸心里發悶,低聲嘀咕起來,「這老頭什麼來歷呀?「
「大合薩烈倫涵。「
說話的卻是那個一直打量子歸的少年,他的聲音也沒有蠻族人的雄壯,倒像個斯文的東陸孩子。
「草原上唯一能和天神溝通的人?「子歸愣愣地發了傻,他想不到自己居然拒絕了這麼偉大的人收他做弟子的要求,那表示自己很高傲麼?說不定是因為自己太傻了
「我可從來沒有說過自己能和天神溝通啊。「老者笑了,」零卿你起來。「
零卿恭恭敬敬又拜了一次才起身,「大合薩認識我?「
「不認識,可是我認識土庫塔,他昨天通知我探查你的下落。「老者收起了笑容,」你是草原的獅子,可是有熊部是草原的巨熊,一頭獅子再怎麼強悍,又怎能敵得過一群熊?振興無方部的初衷是好的,手段卻錯了。星象上刻沒有記載巨熊能被獅子殺死、「
零卿垂手站在一旁,不敢接話。
烈倫涵招手喚來那世子,「世子是不是有問題要問我?「
「大合薩,這個人真的是魔王嗎?為什麼我從他身上感受不到壓迫感?「
「沒有了羽翼的魔王,怎麼能縱橫在天空上?「烈倫涵喝下一口酒,那臉就紅通通的了,」世子,英雄們總是有外力相助的,等到魔王飛翔的那一刻,就什麼都知道了。「
少年沉吟,「那麼有熊部的未來已經被注定了嗎?「
「世子以為魔王出現,未來才被改變?其實當有熊部進入北都的時候,未來就已經注定了,未來總是在過去寫下的。「
烈倫涵閉上了眼楮,不一會兒居然發出了鼾聲。
少年走回子歸的身邊,又開始打量他。
子歸使勁地瞪著他,「小子,你看夠了沒?「
「我實在想不出你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成為魔王,可是草原的星象是在一個月前混亂的,那時你出現在北陸的地界上。「
「嗯嗯,我知道你是想夸我,我也覺得自己是一個能改變未來的人。「子歸賭氣地說︰」可是再不吃東西,我就要先把自己改變成死尸了。「
少年睜大了眼楮,卻不知道是不是該笑。
子歸站起身來,招呼零卿一起走。可是走出幾步,他又回了頭,「大合薩,我真的可以飛嗎?」
烈倫涵依舊閉著眼楮,卻是笑了起來,「你很想飛嗎?」
「我時常夢見自己飛,可我不是羽族。」
「我只能告訴你,如果你站在天空上,你會看到火焰和鮮血。」
子歸搔了搔頭發,繼續走。
那少年忽然大叫︰「我叫熊羆,只要我在,有熊部就在!「
子歸沒回頭,只是揚了揚手,「我叫子歸,只要我在,無方部就在!「
回到無方部的零卿面對的是信霞的憤怒目光,零卿做好了引頸受罵的準備了,可是信霞最後只是嘆息了一聲。
零卿拽住子歸,低聲問︰「嫂子是不是要準備別的刑罰對付我?「
子歸很鄙視地看著她,「哼」了一聲。
「你哼哼什麼?」
「姐姐擔心你。」
子歸說完就走了,零卿楞了一下,又和特魯勒說︰「沒錯沒錯,嫂子是很擔心我,我現在是無方部唯一的戰斗力,必須挑起振興部族的重任。那麼我必須消除這份擔心,我要開始訓練戰士!」
特魯勒沒有說話,開始琢磨這獅子似乎腦子不是很清醒。
無方部只有八百殘兵,最大的五十二歲,最小的才十四歲,都是在對抗有熊部的戰役中幸存下來的。當他們站到零卿的面前,零卿覺得一陣陣的悲苦,這就是無方部最後的力量了,用這些人去對抗如今的有熊部,那是螳臂當車的結局。這八百人就算再怎麼精銳,如何赤手空拳去抵擋有熊部五萬鐵騎的碾壓?
「我需要幫手。」零卿憤憤地說。
「這個幫手指的是我?」子歸小心地退後。
然後零卿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直接壓到帳篷上,「小子你听好,你有魂器,你可以弄出地震,那麼你再跟我去北都,我們必須偷些兵器出來裝備我們的戰士!」
子歸急得冒汗,「你上癮了啊?八百件裝備啊,要偷到哪年哪月?咱們連戰馬都沒有。」
零卿大喜,「說得對,還得偷馬!」
「」
兩人這一番糾纏,渾然沒有想到光天化日之邊還有眾多的圍觀者,許多男人想著這樣的場景真的很熟悉,似乎自己也曾經干過,而許多女人想著這樣的場景本該是一個女人被一個男人壓著才對
「看什麼看?」零卿怒而回頭。
人們一哄而散,只有路吉兒紅了臉蛋站在那邊,訥訥地說︰「還是到帳子里做」
子歸頓時臉紅脖子粗,忽然爆發神力,一把甩開零卿,撒腿就跑。
特魯勒正好鑽出婆子孛兒帖的帳篷,奇怪地問︰「子歸你跑什麼?」
「女人是老虎!」
子歸越跑越快,好像後面真有老虎在追他似的。
路吉兒忽然發現零卿的眼楮里冒出了光,看上去有些狡詐的意味。
就在這天晚上,子歸偷偷溜回自己的帳篷,進了帳篷呼吸還沒調整過來,就見到一個女孩站在床榻邊。
「哎?走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子歸茫然搔了搔頭發,轉身要走,剛邁出一步又覺得不對勁,看看周圍的擺設,「這好像是我住的地方啊。」
此時那女孩開口了,「奉零卿殿下之命,特來侍寢。」
「」
特魯勒正在劈柴,卻听到一聲絕望的大吼,然後看到子歸發瘋一般跑出自己的帳篷。
「怎麼了?帳篷里有蛇麼?」特魯勒喃喃自語。
第二天零卿在木寨外面找到了子歸,「昨晚過的好不好?」
子歸忍受著一晚上的夜風侵襲,現在又面對女人的殷切關懷,心中一口氣沖上頂門,絕望地大叫著又開始跑。
「那就是不好了。」零卿碎碎念著。
這天晚上,子歸失魂落魄地走回帳篷,然後魂飛魄散地看著床上披著單衣的路吉兒,蠻族少女青春的胴*體正在噴發火焰,讓少女的臉也紅了。子歸傻了一樣看著少女,忽然感到天旋地轉。
于是特魯勒又听到了慘叫,又看到了子歸發瘋一般地跑出木寨去。
「難道是鬧鬼?」
第三天。
零卿是在鐵線河邊上找到子歸的。此人已經臉青唇白,瑟瑟得如同無根之葉,那臉上惶恐的表情,表示他想自殺很久了,零卿是這麼想的。
「原來還不中意呀」零卿喪氣地往回走。
這天晚上。
月明星稀。
特魯勒借著明亮的月光很容易就看清了子歸,看著他決然而然地沖進了零卿的大帳。這個東陸的男子一邊跑一邊叫,像是戰場上沖鋒的戰士。
「到底怎麼了?」少年納悶地想著。
零卿奇怪地看著子歸沖進來,忙裹緊被子。
子歸也不管她是不是要睡了,一個勁地蹦,用手不住指點著她,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說著她听不明白的話。
「那麼說你是想和我睡了?」零卿默默點頭,「那也行,只要為了無方部好,我的身體算什麼?」
子歸一下子傻在那里
特魯勒老實地坐在樹墩上,托著腦袋等。果然,這個自己隨手撿來的男子又大叫著沖了出來。只是這一次,子歸沒有沖出木寨去,反而撲了過來,一把抱了他放聲大哭。
特魯勒更加茫然,「等等等等,你到底怎麼了呀?說給我听啊。」
哭聲驚動了很多人,信霞也跑出了大帳,「特魯勒,子歸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啊。」
子歸哭了好一會兒才收住眼淚,發狠地指著零卿的大帳,從牙縫里狠狠迸出幾個字來,「女人是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