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九州 第372章 預言

作者 ︰ 無語淚千行

天色泛亮的時候,小雪還在下著,悠悠地像是羽毛,子歸很希望那就是羽毛,最好能編織在一起綁在身上,那樣也許他就可以飛了。他想飛得很高,穿越雲層,那雲層的後面,也許有另一對羽翼在等待著他。

子歸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會有這麼奇怪的夢,他明明是一個人族,偏偏希望自己是一個羽人。他費勁地抬起右手,掌心處落下了雪花,慢慢地化了,可是他也笑了。

「我就不知道你為什麼總是笑?有什麼好笑的事情嗎?」

這是特魯勒最大的疑惑,自從在天拓大江邊撿回了這個男子,他就總是笑啊笑啊,跟個傻子似的,奇怪的是這個男子一笑,他就覺得輕松了不少。

子歸躺在地上,冰冷的草地沒有讓他覺得冷,干了一晚上地活,身體正熱著。他還在看著天空,盡管天色不是很好,可是那麼多的雪花啊,那麼自由,無拘無束得像是一群孩子在嬉鬧。

「為什麼不笑啊?」子歸繼續抓那些小小的雪花,「這麼美麗的雪呀,你看它們像不像羽毛?我喜歡看這些能飛的東西。」

「瀚州沒有東陸那麼溫暖,雪一下,青草就少了,青草少了,牛羊就很難生存了,牛羊少了,牧民們就很艱難了,冬天,永遠都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不能開墾土地嗎?」

「我們的土地不適合種植,千萬年來只能游牧,哪里水草豐美就去哪里,可是部族太多了,所以只能靠打仗來爭取土地。現在最強大的部族就是有熊部了,他們佔據了最肥美的地域,可這樣也不行,還是要打仗,因為人口多了,瀚州養不活三百萬人,只好繼續打下去。我們無方部原本住在靠近天拓大江的青茸原南部,有熊部要去征討東陸,天拓大江就是必經之路,所以有熊部要滅了我們,因為我們不想離開青茸原。」

少年一口氣說了很多話,一邊說一邊揮舞戰刀亂砍草地。他的戰刀很幸運地保留了下來,是因為他從戰場上逃月兌了,而沒有逃月兌的其他戰士,刀槍已經被有熊部全部收繳。

子歸其實不明白為什麼要打仗,他想那可能是因為無聊,無聊的人們除了打仗大概沒有什麼別的東西更能提起精神了。這個原因似乎有些牽強,子歸于是又開始笑。

木寨內有人忽然尖叫起來,那是一個女人的尖叫,「神靈啊,神靈給我們賜福啦,神靈啊,萬能的神靈啊。」

更多的呼喊聲響了起來,一陣陣的歡呼聲在沖擊著雲霄。人們從寒冷的營帳中跑了出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木債外圍那高達五尺的土牆,土牆在拒絕著外界的寒風。人們興奮得不可自已,喝起了酒,唱起了歌,跳起了舞。

婆子孛兒帖低聲贊美著神靈,「長生天還在眷顧著我們啊。」

侍女路吉兒和馬蓮兒哭著拉住了信霞的胳膊,不住地搖晃。小雪的時節已經到了,距離更冷的冬天越來越近了,缺少工具的無方部沒有辦法在深冬之前構築土牆,他們用雙手挖土,也只是為了給牛羊做個窩,沒有牛羊就沒有希望。但是現在不同了,希望又開始產生了,就在一夜之間。

可是信霞笑不出來,她正看著木寨的門口,特魯勒背著子歸一個勁地跑,從歡呼的人群中費力地擠出來,一直跑到了她的面前。汗水涔涔,像是從水里撈起來的,特魯勒和子歸都是大汗淋灕。

信霞微微色變,回身將帳簾挑起,「放到我床上去。」隨後又指派路吉兒,「去把土庫塔合薩請來。」

子歸又一次發燒了,這一次顯然更加沉重,特魯勒局促不安地站在榻邊,兩只手不住地摩擦。婆子孛兒帖一塊接一塊將毛巾敷到子歸的頭上,冰冷的毛巾居然不到片刻就熱了起來,她已經連換八條毛巾了。

侍女馬蓮兒使勁地瞪著特魯勒,那樣子像是要吃人。特魯勒不敢看她,心虛又害怕,他知道這個可愛的小姑娘不再喜歡他了,以前是因為他當了逃兵,現在是因為他讓大閼氏操碎了心。

信霞沒有去怪責少年,她知道這一定是子歸自己的意願,只是她真的不想子歸為了自己把命送掉。當丈夫被斬首,當兒子死于高燒,這個吸吮過她女乃*水的東陸男子就是她最後的一點希望,她希望這是長生天賜予她的最後一點幸福。

高燒仍在持續著,土庫塔合薩的歲正秘術也沒有讓高燒減退,信霞失落地想著大概她的幸福終將是完結了,她讓所有人退下了,留下自己一個人照顧著子歸。

族人們還是沉浸在興奮中,人們都趁著木寨土牆擋住了寒風加緊構築牛羊的窩棚,他們在盡全力保護著部族的生存希望。可是我的希望還有麼?信霞覺得自己真是很無力,原本她還相信著自己可以讓族人獲得重生。

半夜里不知怎麼就有大雪落了下來,信霞站在帳外,淒冷的空氣一分分吸進肺里,族人們多已睡去,沒有燈火的光明,族人們盡力節約著每一點資源,四周安靜地像是墳地。

光芒卻在此時映在她的臉上,她很清楚地看見自己的影子在地上延展。她抬頭看了看天空,又是一個無星之夜,明月都看不分明了。驀地,她驚醒過來,這光芒是怎麼回事?

她沖進了大帳,眼前的奇景讓她呼吸頓止。

那該是一幅怎樣的場景?

男子安靜地躺在床榻上,一縷縷扭動的光芒從他的身體里裊裊而起,碧綠和金黃色的光芒將整個大帳映照得金碧輝煌,仿佛是一個光的海洋。這光芒卻不刺眼,她很清楚地看到了男子臉上的笑容,那種給人溫暖與希望的笑容。

「孛兒帖,路吉兒,馬蓮兒。」

信霞失聲大叫,偏帳里的三人急慌慌跑了過來,看她們的樣子也是不曾合眼的。當她們三人看到這樣的場景時,都被嚇呆了。

「快去請土庫塔合薩過來。」信霞大叫著。

路吉兒很快清醒過來,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等到老合薩趕到的時候,他比其他人更加震駭,老人哆哆嗦嗦地靠近床榻,幾乎是要瘋狂了,「這是什麼這是什麼神啊這是星辰力啊」

沒人听得懂老人在說什麼,那一張老臉在光芒中每一條皺紋都那麼清晰。他小心地拉著男子的手,那手上的綠色戒指仍在流動光芒,但大帳內的繚繞光芒悄悄湮滅了。

「魂器星辰碎片的魂器星魂啊這是長生天要我們無方部重生嗎?」老人真的要瘋狂了,他跪倒在地上,舉著雙手吶喊起來,不一會兒的工夫又哭泣起來。

這老爺子怕是要瘋了路吉兒和馬蓮兒互相看了看,心領神會的眼神一觸,立時走上前去,一人一邊攙了老人的胳膊。

可是土庫塔瘦弱如柴的身體忽然迸發了巨大的能量,雙臂一擺就把兩個小姑娘甩到了旁邊去,回頭時,一對老眼精光灼灼,亮如星辰,只听他低低地嘶吼起來,像是年老體衰的豹子怒視著自己的孩子,「都出去!讓我與閼氏說話!吩咐親兵,不準有人靠近大帳三丈!違者殺無赦!「

這本該是部族首領說的話,但是合薩在蠻族的地位相當于東陸人族的國師、寧州羽族的祭司,他們發布命令通常代表著族內有最重大的事件發生。

婆子孛兒帖的臉色立時變了,急忙拖著兩個侍女跑出去,召集了四名親兵分別守衛在大帳的四個方位。親兵們嚴陣以待,沒有盔甲,沒有刀槍,可是他們手里的棍棒粗如兒臂。

信霞看見了年老的合薩跪拜在自己的腳邊,用頭不住地觸踫自己的腳面,這是蠻族里極重的禮數。

「信霞閼氏,這個孩子其實是禍種啊,土庫塔我請閼氏將此人趕走,再不能讓他留在部族里了。「

信霞心里一驚,雙手攙起老人,發現這老人的話竟然完全顛倒了,剛才的那番舉動明明是充滿了喜悅的。

「土庫塔合薩,你到底想說什麼?「

土庫塔把聲音壓得極低,「閼氏,能否告訴我這個快死的廢人,您是不是有重振無方部的想法?」

信霞沒有說話,眼楮直逼老人,她看到了老人心底的喜悅和恐懼同時並存。

「閼氏,如果要重振無方部,這個男子就是神靈賜予的寶藏,可是如果閼氏只想保全部族,這個男子就是禍害。」老人狠狠咬牙,眼楮里又在冒起精光,「請閼氏給我一個肯定的答復!」

信霞忽的嘆了氣,「土庫塔合薩,還是請您詳細說說,我知道您一定掌握了什麼的。」

土庫塔坐到火盆邊上,撥弄了炭火,那火光中老人的面容有些猙獰了。

「閼氏一定知道《石鼓》?「

「那是我們北陸蠻族的聖典。「

「我有幸在有熊部大合薩烈倫涵那里看過一次。「老人輕輕嘆了氣。

「這個男子,就是《石鼓》里預言的魔王!「

「黑白四翼之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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