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爺早看出這三個男女不是等閑人物,卻沒想他們下手比自己還要狠毒萬分,其實羽化和默羽並沒有動手,動手的是岑。狗爺當然是不知道的,如果羽化和默羽出手,他的損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可是岑這一動手,他的身家怕是要賠光了。
十多個人倒在胡同里,這麼多條大漢竟然連岑的衣角都沒踫到,幾乎就是幾次呼吸的時間,他們的身上就留下了數不清的傷痕。他們很幸運,如果不是羽化在場,明年今日就是他們的祭日,可即便是保住了性命,這些傷足夠他們躺上三五個月的。
狗爺的呼吸急促起來,鼻子里灌滿了血腥氣,一張瘦臉在燈火光中青中帶綠,非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卻是沒有見過那般狠毒的出手和那般敏捷的殺傷速度。四十多年混黑街的眼力讓他知道對方肯定是武道家之流,可是一般的武道家為什麼要跑來黑街?
「阿狗是吧?你看你,不舍得花錢消災,這下多不好,很難收拾啊。」
耳畔奚落的聲音將狗爺驚醒過來,冷汗立時出了一身,身邊不知什麼時候竟多了一個男子出來,可不正是剛才一直看戲的魔王麼?不過他畢竟也混黑街四十多年了,也是一個狠辣角色,當即咬了牙,「是我阿狗看走了眼,可即便你們都是武道家,惹了黑街也不見得能逃出天啟去。」
羽化哪懂這些江湖上的招數,只听出了他的色厲內荏,于是嘿嘿笑道︰「我不管你白街黑街,都是江湖救急,你好歹施舍點吧?」
狗爺完全模不著頭腦,心說他們真的只是來打秋風的?可以他們這樣的身手用得著為錢發愁麼?他沉下臉去掏出一個錢袋,「不就是錢麼?用得著下這樣的狠手?錢你拿走,我話也說在前頭,有命拿,可沒命花!這個梁子你們算是結下了。」
他兀自說著狠話,羽化已經拿了錢袋笑嘻嘻地走開,「收工收工,現在有錢買衣服了,可是還得找個地方搭台子吧?也挺傷腦筋的。葉*子悠*悠」
「先轉轉,看看哪里風水好,得找個人多的地方。」
狗爺看著他們笑著朝胡同口走去,冷不丁打個冷顫,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少女轉身前掃了他一眼,那一眼竟冷冽如刀,鋒利如箭。這胡同的風忽然就像是北陸冰原的白毛風,一陣陣涌入體內凍結血脈。
「不僅是武道家這麼簡單」他喃喃地念著,眼楮無意識地看了看身前,躺倒的手下們連痛苦的哀叫都沒有,全都痛昏了過去,這一刻,他氣得狠狠跺腳,「媽的,你們這些廢物,光是醫藥費就得讓老子破產!」
思無邪坐在大堂中看著門外笑嘻嘻跑進來的三個人,當即搖頭,「不用說你們也是為禍一方了。」
岑不理他,揮手招呼,「全給我搬進來,都搬樓上去,哎?杏仁,咱們定的是哪間房?」
「二零六和二零七。」
「怎麼不多定兩間?」
「思無邪說沒那麼多錢。」
「思無邪的話你也听?」岑回頭又喊,「掌櫃的,把二零八和二零九也收拾好,本小姐有的是錢。哎,你們幾個,還不快點,小心點啊,別把我的東西弄翻了,小心小心。」
滿客棧的人就看著這個來自西陸、穿著性感、臉容絕美的少女像個三軍統帥一樣不迭地發布命令,那氣勢甚是張狂。四個伙計打扮的人抬著兩個大木箱子順著樓梯爬上樓去,那箱子也不知裝了什麼,好像挺沉的樣子。有客人心說她想必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平日里肯定是驕狂慣了的,一點都不知道收斂,這個樣子多半是有竊賊盯上了。
默羽坐到思無邪旁邊,淡淡地說︰「從剛才買東西開始,就有人跟著我們,也許會有麻煩。(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
思無邪苦起臉,「我就知道你們得惹事,得了,反正你們也干了,就等著人家殺上門來好了。」
「我倒是怕岑殺出門去,剛才她就想把跟蹤的人揪出來,我攔了好幾回了。」羽化也坐過來,先喝了一杯茶潤潤喉嚨。
「怪不得岑現在這麼興奮了,就等著鬧事呢。」思無邪還是苦笑。
「掌櫃的,趕快上菜,本小姐餓得快不行了。撿最好的,要八涼八熱,再來一壇酒,要十年陳釀的。」
岑還在一邊咋呼,思無邪臉色變得更加苦,「你們到底做了幾票買賣啊?」
「狗爺今天這麼有興致請我喝酒?」
狗爺沉著臉,對面坐著的是一個類似莊稼人的男子,只是這男子雖然衣衫樸素,卻有一股子剽悍氣,那臉上掛的是久歷江湖的穩健。狗爺不敢小覷這個年輕人,便是這個人,在八年前闖入黑街,一舉震服黑街十多家勢力。狗爺到現在還記得那個月黑風高的日子,這個年輕人像是一個修羅,殺了至少五十名黑街的徒眾,挫敗各家勢力的當家人,那一晚,南城到處都是血。
「老子終日打雁,倒讓雁啄了眼。」狗爺將酒杯頓在桌上,「說出來不怕你笑話,老子今天踫到對頭了,硬是傷了十幾個弟兄。你伐檀是咱們南城的當家,總得給老子出頭。」
他一口一個「老子」,對面這人也不以為忤,早已是習慣了的,他呵呵笑起來,「能把狗爺氣成這樣可不容易,您可是在天啟有根本的人,怎麼還有人敢上門挑釁嗎?」
「伐檀,你不會沒听過最近流傳的那個‘魔王’吧?我原以為就是個剛出道的雛兒,可踫上了才知道,那就是只虎,全沒一點規矩。」
伐檀微微「哦」了一聲,皺起眉頭盯著他,「你說的可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孩子?身邊是不是還有兩個女孩子和一個很魁梧高大的男孩子?」
狗爺心里忽然就是一冷,伐檀眼里仿佛燃燒了火焰,自從他成為南城之主,狗爺卻是從來不曾見過他這般憤怒。
「差不離,怎麼?你知道他們的底?」
伐檀起身站到欄桿處,對著天空長長吐出一口氣,「狗爺,給你一個忠告,如果沒有必要,最好別再去惹他們。我可以明白地給你一個答復,我會去找他們,結果我也不能預料。狗爺,麻煩你幫我帶個話,不許有人再打他們的主意,他們都不是江湖人,也是你們惹不起的人。」
說到這里,他再不說話,一雙眼楮只流連在夜市之中。狗爺直感到身體發冷,那人的背影似乎微微在震顫著,好像在害怕,又好像在激動,他尚是第一次看到這個野狼一樣的人有這樣的反應。
等到狗爺出去之後,一條人影從欄桿外射進了雅座,她的身體擦過還在看夜市的伐檀,輕飄飄落到圓凳上。可她一坐下就皺了眉頭,「怎麼有魚翅?」
伐檀回頭笑道︰「又不是我做的東道。再說了,你為什麼總是對魚翅恨之入骨的?」
女子眼神一黯,抿了嘴唇不說話。
「好了,不問不問,除了清水怕是沒人能讓你說心事。」
「伐檀大哥又來笑話人。」
「我哪敢笑話你?我才長幾個腦袋,惹惱了九州第一刺客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和你瞎扯,馬車都準備好了嗎?白茅傷得重,受不得顛簸,你必須給我找最舒適的馬車。「
「準備好了,保證那小子不動筋骨,我就納悶了,他干嘛總是著急去瀾州?每次做完任務就往瀾州跑,難道有娘們兒在等他?「伐檀多年的江湖不是白混的,月夜多年的江湖卻白混了,頓時被伐檀捕捉到臉上的不自然,」哎?讓我說中了?白茅還真有女人了?「
月夜只好強笑,「他不讓我說,你可別到處說啊。「
「放心,我絕對跟大家說去,這小子潛伏得夠深呀,嘿嘿。「
「「
伐檀打趣一番才收了玩笑,「你說的那個魔王已經到天啟了,要不要陪大哥去看看?「
月夜黯然不語,伐檀也不催她,一時間這間雅座悄無聲息,夜市的熱鬧仿佛便是另一個世界。
良久之後月夜輕輕嘆了一聲,「我還是盡快和白茅大哥去瀾州吧,最近感覺好累。「
伐檀微笑,「你本該是浩瀚洋里的魚,何苦要上岸來呢?清水有多少女人你也不是不知道。算了,你和白茅去瀾州吧,外面的事自有兄弟們打理著。「
月夜輕輕點了頭,「你要去見那幾個孩子我不攔你,不過你要小心,你一個人打不過他們四個人,這些孩子成長得很快,恐怕過不了幾年,連我也接不下他們的聯手。「
伐檀還是微笑,「那可得好好見識一下了,即便報不了蜉蝣關雎的仇,也不能善罷甘休。「
月夜知道不能勸他,十三朔月的感情她有很深的體悟,「那我先過去看看白茅大哥了,以後別吃魚翅,鯊魚其實很可愛的。」
月夜像水一樣流出酒樓,伐檀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夜空中,心里不由泛起了惆悵。這樣的一個女子,本該是任何男人倍加呵護的,可她選擇的卻是一個不知道有沒有未來的男子。這個世間,像她這樣堅韌于愛的女子還有幾人?
伐檀忽然很嫉妒清水顏和白茅,因為自己的身後沒有為他守候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