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白袍人冷酷的聲音絲毫不受山風的影響,卻讓羽化煩躁不堪,他一把抓了默羽的手,卻說不出話來。
「五!「
「我去了!「
羽人少女輕輕掙了一下,卻沒有掙月兌他的手,心里便熱了。
「四!「
默羽很久沒有這麼認真地看過面前這個男子了,那慌張的表情看上去很是軟弱,可是現在不是軟弱的時間,至少她不能軟弱了。她將聲音壓得很低,低到只有羽化能听見的程度,她說了兩個字——「別哭」。
「三!「
白袍人的話音剛剛消散,本就幽暗的絕壁忽然暗無天日一樣的漆黑,呼嘯的山風仿佛有了實體,重若巨石一般的壓力迎面撞擊過來。三個白袍人和百名弓箭手驚懼地看著上空,本來可見的一線天被遮蔽了,黑暗中有羽翼擴張而起,半空里懸浮著一條婀娜矯健的身影,看不清這人的相貌,卻有兩點星光越發的分明了,那一定是眼楮。
宛如鴻蒙初闢的混沌中,一線紫光霍然迸現,似流火蕩漾成形,匯聚出冰冷的鳳凰,朝著白袍人的所在激射而去。
「紫電箭!」
三個白袍人都是見識多廣的秘道家,一眼看穿了對方的神秘,其中一人高聲呼喝︰「放箭!」
撕破空氣的尖銳嘯聲如同鬼泣,百支箭矢破空而去,拼湊出金屬的大網要將那鳳凰擒殺。可是那紫色的鳳凰似絕地的武士一往無前,摧枯拉朽一般沖垮了箭矢之陣。
然而那片箭雨只是為了秘道家們拖延時間,哪怕只是一瞬。三團風卷在白袍秘道家們的身前擴展開來,連結成一片更大的風卷沖向了那鳳凰。
絕壁之間深沉如夜,卻有耀眼的白光綻放如日,而那紫色的光芒絲毫沒有收斂,一舉撞入白光之中,眾人的眼楮被刺目的光芒扎得疼痛,有一些弓箭手更是痛得雙目流血,慘叫聲接連響起,他們的眼楮已被刺瞎。葉*子悠*悠
小河絡好奇地跟在一眾雷烈王朝的士兵後面,看著他們沖下了山道,這讓他很奇怪,「難道有不法商人偷偷進入黯嵐山嗎?」他當然知道進入黯嵐山與河絡交易的商人中有一些是沒有拿到官府的通行證的,但這些人畢竟數量有限,怎麼可能出動這麼多的士兵去捉拿他們?
小河絡在山道的盡頭想著要不要跟下去看看究竟,結果卻听到絕壁中混雜的喊殺聲,小河絡吐吐舌頭,便不敢跟下去。可是好奇心讓他舍不得離開,他坐在山道邊發愁。
他沒有想到,這一次的跟蹤居然能看到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奇景。
絕壁之間驀然有雷聲滾動,雄渾而壯烈,一束紫白光芒粗如巨柱從下方直逼而上,瞬間穿破了一線天。
「哇,是盤瓠大神在昭示奇跡嗎?「
小河絡怪叫著跳了起來,雖然離著那紫白之光尚有一段距離,但那股充實的精神力卻沖擊了過來。小河絡震驚萬分,被那股精神之力的光芒沖擊得飛跌了出去,那一瞬間,小河絡大大的腦袋里忽然浮現出一把斧頭的完美曲線,小河絡大喜若狂,朝著天空大呼︰「我終于知道啦,我終于知道啦,阿姨家的砍柴斧終于知道怎麼做啦!」欣喜過頭的小河絡沒有注意到山道口有大石轟然落下,堵塞了山道。
小河絡瘋狂地沖回家去。一天之後,名動黯嵐山的斧頭終于出世,那一把斧頭,據說連砍一百二十棵大樹也不會崩刃。
當然這和羽化那些人的戰斗沒有一點關系。
充盈著巨大壓力的風飆在絕壁間肆虐,紫電箭與亙白風系秘法的踫撞掀動了磅礡的落石,無數的石塊在絕壁之間刮過。那百名弓箭手的慘叫在飛鳥澗內盤旋不去,數十名弓箭手像狂風中的落葉一樣掉落下去。更有石塊呼嘯著朝羽化等人的所在撲去,那一刻,一面風之障壁出現了,牢牢守護著還在絕壁上攀附的羽化等人,石塊撞擊障壁的聲音鏗然不絕。葉*子悠*悠
羽化默然回首,銀發的少女睜大了眼楮緊咬著牙關。羽化心疼了,岑並不是一個純粹的秘道家,這樣的風之障壁不可能持續更長的時間。魔王開始解開藤蔓,將思無邪悄然拋向了老者離人遠。
離人遠呵呵笑著,似乎並不在意這個生死之地,羽化想他大概是見慣了類似的場面而達到了某種平靜無波的境界。
「你這樣的狀態去幫木頭,也許都會死。」岑艱難地吐出了這句話。
魔王低頭笑了,「我不能總是躲在你們的後面,我再不成器,好歹也算個男人吧。」
「答應我別死」
「其實我很怕死的。」
漆黑的絕壁之間青白之光忽然遁去,在光芒消散的那一刻有白袍人狂野的大笑,「區區一個武道家,竟然敢冒犯三個高級秘道家!簡直不知死活!」
羽族少女的身體突然飛了出去,重重砸在對面的絕壁上,亙白狂風之力碾壓著她的身體,絕壁上裂痕如蛛網擴散,她的身體便陷入了絕壁中。
羽化看到了一蓬血花從少女的口中噴濺而出,宏偉的黑色羽翼折斷了,一片片羽毛在半空舞動如葉,那是血染的淒美。羽族的少女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是不願我擔心麼?你先休息吧,後面的事情,我來做!
三個白袍人狂笑更甚,那種掌握眾生之命的優越感讓他們更加張狂。卻有一聲悲苦狼嚎注入了狂笑之中,一個身影在長嘯之時猛然撲到了他們的上空。
秘道家們驚訝抬頭,比亙白之風更加雪白的豪光在他們的上空映成璀璨彎月。飛鳥澗原本就比外界來得寒冷,這時卻更加寒冷,仿佛此地已成北陸冰原,落葉般飛揚的黑羽中,闖入了繽紛的白雪。飛鳥澗,經歷著時空的交替。
冰雪大作,嚴寒降臨,一陣陣帶著冰晶的狂風漫天席卷成龍。
三個白袍秘道家面對著暗羽飛翔之力也能將之擊敗,卻不能抵御這摧城拔寨的暴烈劈砍。三團風卷在那月牙之光下輕易散去了,三個秘道家也像斷線風箏一樣被劈到了絕壁之中去,深深嵌入如同上古的雕塑,他們的身體,被冰層凍結,仍保持著發射秘法時的姿態,看上去很是詭異,很是滑稽。
身穿鐵甲的弓箭手仿佛也被凍僵了,他們的瞳孔張到了極致,不可置信地看著那男子站在繩索之上,臨風背刀,目射藍光,發絲狂亂,他的身材並不魁梧,可是那居高臨下的壓迫感讓眾軍士覺得自己像在遠古戰神的神殿中,只能讓自己渺小下去,再渺小下去。
「你們的頭,可有此山結實?」
男子站在繩索上如山矗立,那長刀高舉朝天,刀盤上青龍浮現,隨著男子的大喝,長刀劈了出去。
弓箭手們頓時覺得呼吸也要被冰雪凍住了,一條冰雪之龍瞬間穿越了他們。在他們慶幸自己沒有被擊中的時候,身後不遠處猛然爆出「 「的聲音,他們齊刷刷回過頭去,瞬間臉色難看得如喪考妣。就在他們身後的絕壁上,白蒙蒙一片冷氣森森,一條條裂痕割裂了絕壁,轟然垮塌了一片,無數的石塊濺落飛鳥澗。
到底是雷烈王朝的精銳,撤退時悄然有序,可就是臉色慘了很多,好像不是打了敗仗,倒像是去祭祀神靈卻被神靈趕了回來。
長刀靜靜地變回了寸長冰晶的狀態,魔王輕輕納入懷中,眼淚不知何時已滿臉滑下,「沒事了沒事了「
是太累了,累到不願意再站著,魔王一頭朝下栽去,在他的下方四十余丈,是奔騰的飛鳥澗水。
「地瓜!「
岑一刀割斷藤蔓,腳尖在絕壁上狠狠一撐,人已如流星貫月撲向了羽化。
杏仁嚇得大叫︰「岑!「
勁風銳利,下方一點烏金之光閃爍,轉瞬間一只鋼爪飛射上來,深深刺入絕壁。杏仁暗松一口氣,一手拽住了精鋼之鏈,使勁拉動,然後他就放棄了。
「杏仁,快弄我們上去,我不想現在就走到你們長門的終點。「
岑的聲音從下方傳來,杏仁卻老大的不痛快,能走到長門的終點那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
「都是有趣的孩子。「老者離人遠大笑。
那兩名中年漢子終于也笑了,他們蕩到那鋼爪的旁邊,各自伸出一只手來,微微用力,將抱著羽化的岑輕松提了上來。
「剛才那是青龍偃月嗎?「離人遠笑問︰」可是這樣的神兵怎麼會在這個孩子手里?他根本發揮不出青龍偃月五成的力量。「
岑緊緊抱著羽化,親昵地用臉蹭了兩下,听到羽化均勻的呼吸聲才放下心來,「這把刀本來就是他撿來的哦。「
離人遠笑著沒有接話,可是岑覺得有什麼在自己臉上刺了一下,她疑惑地朝對面看去,對面的絕壁中,羽族少女卻正好醒了,而且蹙了蛾眉不悅地看著她。岑眯起了眼楮沖她嘿嘿壞笑,繼續用自己的臉去蹭魔王的臉。
默羽忽然就很想殺人,她想著等恢復了體力再實行殺人計劃,目前還是盡快離開這里才是。
「繼續走吧,料想嬴赤炎是不會放過我們的,得趕在他調動軍馬守住飛鳥澗的盡頭出去才行。「離人遠將這兩個女娃的神態看在眼里,笑著打斷了她們兩人的心思。
一行數人鼓足余勇朝飛鳥澗攀爬下去,他們都不知道,通往黯嵐山的山道被他們毀掉了,商人們與河絡交易的通道也就被封閉了,為此商人們頓足捶胸,紛紛大罵。也許是嬴赤炎的授意,商人們知道了這種天降之災是一個「魔王」窮凶極惡的暴行,于是商人們將這條山道又稱之為「魔王之路」,並對這個魔王恨之入骨。後來羽化知道了這件事,在郁悶自己不是凶手之余又飄飄然了,至少他的「魔王」之名開始響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