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在心里暗暗冷笑,以他四十多年的眼光,一眼就瞧出這桌四個客人是絕對掏不出幾個銀銖的,為此他在附近安排了十幾個伙計以防萬一。他躲在一邊默默地看著並沒有說話,不是他不想上前說什麼,而是因為他漸漸看出了苗頭。
大凡敢吃霸王餐的,多是雄糾糾氣昂昂的漢子,因為他們長得結實,吃完以後被打上一頓頂多吐兩口血了事,可是現在那四人怎麼看都不像是能經打的人,還有兩個是女孩子,這樣的組合不是個吃霸王餐的格局。
掌櫃的有點拿不穩局勢了,而這時兩道冷如冰水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臉上。掌櫃的倒退了兩步,呼吸變得有些困難,那桌邊一個銀發的姑娘若有若無地掃了他一眼。那眼神掃過的一刻,掌櫃的就知道今天有麻煩了。
「掌櫃的!」羽化伸著招呼。
掌櫃的猶豫了一下,慢慢走上前,堆上了商家習慣性的笑容,熱情又不失溫暖,就像是一個長輩對待孩子,「哦,幾位可還吃得好嗎?小店在帝都的聲譽多少還是有點的,幾位覺得如何?」
羽化正待開口,轉兒小璇已大聲說道︰「掌櫃的,你有沒有仇人?我們可以免費幫你殺幾個。」
掌櫃的一哆嗦,二樓上其他的客人也嚇得掉了筷子。
羽化大恨,狠狠瞪了岑一眼,「我就說你教壞孩子!」說著話,一筷子夾起個肉丸,直接塞到河絡少女的口中去,「閉嘴!低頭!吃你的!」
轉兒小璇被肉丸塞滿了嘴巴,吱吱嗚嗚地申吟起來,兩個大眼楮賊賊地轉動。
掌櫃的小心地靠過來,「姑娘說笑了,小店開門做生意,哪敢和人結仇呢?」
「掌櫃的,這頓飯多少錢?」羽化作勢伸手倒懷里掏銀子。
掌櫃的奇怪地看著他,「承惠十三個銀銖二十個銅板,討個口彩,算十二個銀銖可好?」
岑噗嗤笑了出來,杏仁不知她笑些什麼,轉頭看向羽化,卻見羽化伸入懷中的手就此一動不動,再也不掏出來了。葉*子悠*悠
「幾位是遠來的客人,我這就先干為敬,算是聊表地主之宜了。」
羽化暗暗數著,懷里就剩了三個銀銖,再看了看掌櫃的喝完一杯酒卻不放下酒杯,心里不禁浮出在小說、演義上看過的橋段,過往的傳奇、故事中,雙方一言不合就是「摔杯為號」,然後旁邊殺出刀斧手
「掌櫃的」羽化閉上眼楮笑了笑,「我們其實沒錢。」
周圍的客人早已被他們驚動,一個個正伸長了脖子看,就見這男子慢慢睜開了眼楮,那眼楮黑如深夜,似乎藏下了兩處深海的漩渦,慢慢地漾出了藍色的光。客人們忽然覺得頭有些沉重,力量一點點地溜出了身體,只想就此睡過去,偏偏頭腦還清楚,不禁心下駭然。難道這是黑店麼?怎麼全身無力跟吃了**似的?有些客人這麼想著。
「幾位小客官說的是沒錢好,沒錢就算了」
埋伏在附近的伙計們一個個愣頭愣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見到掌櫃的夢游一般走了回來,眼里似乎再沒有一個人,迷迷瞪瞪下樓去了。伙計們搞不清楚狀況,追下樓去,直到晚上掌櫃的才算清醒過來,卻是不記得當天的事情了。
「你就壞吧,跟著相思月那麼久,明月星辰魅惑秘法就學成這樣?」岑嬌笑著。
羽化有點尷尬,「總比又拆人家房子好吧,嘿嘿。不過相思姐姐的秘法太難學了,我跟她那麼久也只是學了個皮毛,她總說我的精神是發散的,一輩子精通不了秘法。」
「可惜她就是不肯教我,哼。」
「幸虧沒教你,教會你這妖精,這世界上的男人都得死你手上!」
兩人說著說著就開吵了,周圍的客人們听得滿頭霧水,索性專注于吃喝,再不理會這邊了。葉*子悠*悠
轉兒小璇拉拉杏仁,「哎,你在看什麼?」
杏仁站起身,從樓柱上撕下一張告示,「這里有殤陽演武大會的告示,你們不是要賺錢嗎?先看看吧。」
轉兒小璇一撇嘴,「我看不懂人族的文字。」
「」杏仁奇怪地問道︰「你不是阿洛卡嗎?怎麼會不懂人族文字的?」
「我當上阿洛卡也沒多久啊,再說人族文字好復雜,我不愛學。」
「等你見過了羽族文字再說吧,羽族文字才是世上最復雜的文字。」杏仁笑了笑,細看這告示,「有點麻煩呢,這個比賽是團體參加的,要求五人一組,你們只有三個人,參加不了了。」
「你也是人啊。」轉兒小璇如是說。
「這話听著怎麼那麼像罵人」杏仁苦惱地放下告示,「我又不會打架,不準老師只教我‘風行術’、‘開鎖術’什麼的,好吧,就算上我是四個人,可還少一個人呢。」
這時爭吵停止了,羽化一手拍在告示上,嘿嘿怪笑,「不就差一個人嗎?三條腿的母豬不好找,兩條腿的人到處都是!咱們這就去外面找!」
「」
也不知道走的是哪一條路,杏仁十分感慨兩條腿的人果然到處都是,秋風颯爽的天啟城里,來往的行人幾乎堵塞了交通。興許是因為殤陽演武大會迫在眉睫,身挎武器的武者和表情冷淡的秘道家涌出來無數,交通堵塞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為某兩個武者互相看不順眼大打出手,而看不順眼的原因則是他們的兵器互相摩擦了一下相比起來還是秘道家溫和得多了,他們當然也互相看不順眼,不過他們畢竟是修煉精神力的人,往往只是弄出一些風雨雷電出來而已,從這點上判斷,他們的實力也就那麼回事了
可是杏仁還在感慨,兩條腿的人到處都是,為什麼就沒一個落單的?反正沒有誰願意加入他們這個小組來。羽化曾經試圖挖人,可是被別人鄙視了幾次就放棄了;轉兒小璇也曾經試圖挖人,結果被人直接無視;只有岑出馬才有點效果,她想憑著自以為無雙的艷色挖人,可是看到她那麼親熱地挨著羽化,有不少人直接找羽化要求決斗
最終是逛到了華燈初上,四人小組還是四人小組。
「氣不死的阿彌陀佛!」羽化一坐在街道邊上,「明天就是報名截止日期了呀!苦難啊,神明為什麼要賜給我這麼巨大的苦難啊?就見不得一個天天向上的有為青年發財嗎?」
岑和轉兒小璇也唉聲嘆氣地坐到他左右兩邊,三個人一起感嘆這苦難的世界。不多時,他們的面前便多了好些個銅板,有好心人從他們三人面前經過,嘴里說著「可憐的兄妹」。
岑終于上火了,一把將銅板收入囊中,一邊破口大罵︰「天啟就是有錢,比我們雷州的國都薩迷羅**多了!」
「哎,那邊好多人進進出出的」
岑猛地冷靜下來,偏頭看著杏仁,再看向杏仁指的方向。不遠處燈火輝煌,各色服裝艷麗的女子隨著各色服裝的男子出入于一間兩層的大樓,無論男女都笑得極開懷又極虛假,脂粉氣如蜿蜒的毒蛇悄悄流淌在空氣里,有說不出的奢靡味道,卻令人無處逃避。岑沉默了下去,腦子里想起了在雷中平原的時候,佳柔曾經為她做了一個香囊,香囊里是用香豬的香腺制作的花包。香囊里散發出來的是讓人無法抗拒的柔美,像是情人溫暖的手一直擁抱在身上,迷醉而不願醒來,可是那樓里散發出來的氣息,卻讓她覺得惡心。她甩了甩頭發,將這個感覺拋出腦海,自我安慰似的笑著。
羽化跳起身來一把箍住杏仁的肩頭,嘿嘿賊笑,「看不出來啊,你這個打小在山里混的家伙也很懂行哩。」
杏仁一楞,「你說什麼?」
轉兒小璇不屑地呸了一聲,「別裝傻啊,那叫妓院!女人賣身的地方!」
杏仁大窘。
這時那妓院門口一陣大亂,有一人慌亂地跑到了妓院的門外,而街道的另一邊追來了十余匹馬,馬上有女子憤怒的呼喝聲。那人實在是跑不動了,呼呼喘著粗氣,不住舌忝著干燥的嘴唇。沒過數息的工夫,一群馬將那人圍住了,馬上十幾個武士翻身下馬,就要上前抓人。
而那女子突然緊張地喊起來,「小心啊,別踫傷了公子!「
她這邊剛喊完,街道的這一邊也沖來了十幾匹馬,同樣也有女子在喊,「不許踫他!「
兩家女子威風凜凜騎在馬上打個照面,兩家武士攪在了一處,那慌張的人反而冷靜下來,似乎這樣的場面對他來說才是安全的。可是街上來往的行人可不這麼想,大家紛紛退開,躲到了一邊去。
有很多人都認出來了,這兩家女子都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在帝都也是有頭有臉的潑辣名聲。
不多時,街道兩邊又有三乘軟轎出現,軟轎邊俱是勁裝武者。隨著他們的加入,妓院門口更加熱鬧了。數十名漢子將街道穩穩佔領,三乘軟轎中下來三名婉約女子,絲毫不讓地互相怒視。
人們在惶恐之余興奮起來,誰都知道一場女子之間的戰斗就要展開。
五名女子果然互有仇怨,無論是馬上還是地下,居然各有各的美態,或溫柔,或暴烈,或堅韌,或強硬,登時壓過了妓院門口處招蜂引蝶的花娘們的艷色,散發出高貴的氣質。
「嘿,搶男人哎!「
岑和轉兒小璇大喜,一人一掌拍在羽化身上,疼得魔王直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