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漪半彎著身子，努力控制自己不哭出聲來，卻還是發現自己身子抖得厲害。她緩一緩又道︰「這些年來，你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梅甫山把我鎖到地牢里頭，就是你同我提過的那座荒島。我原以為他們把你扔進了潭子里頭，你必定是個死了。我在那地牢里頭也像死過一回。可我總想著，即使你不在了，我也要把你的墳給找到。」綠漪說到此，停下來喘一口氣又道︰「那年，梅甫山得病死了，昱寒把我從里頭帶出來，發誓會好好待我。可是……我心里已經裝不下別人了，我只……想著，活著做你的人，你若死了，我也同你一起去了。後來，大少女乃女乃跑到我屋子里頭鬧騰，說你還活著，我這才覺得自己又活回來了。我心想一定要找到你，哪怕再難，再累，你總還在這世上的某處等著我呢。我們吃過那麼多苦，不就是為了在一起麼？我就這麼信了自己，信……了你……我也打那時候起，從梅家跑了出來，立誓再苦也不回去了。我要用我自己的這雙手給自己掙飯吃，我要找到你了，好好和你過日子。」
綠漪說到這里再也說不下去了，蹲子，靠在那馬車後頭，無聲地望著黑天青雲。
一陣風又從荒地里吹來，三個人有一陣都不說話。綠漪又道︰「你趕緊回去看你媳婦吧。我剛才和卜大哥回去看過她了，我……這回子要走了。你……好好待她吧，別也怠慢了她。」
綠漪說完又跨到那車上坐好，對著前頭的卜惲翔道︰「大哥，我們還是走吧。麻煩你把我送到城里就成了。」
卜惲翔半晌也不出聲，轉過身子舉了鞭子要揚起，卻被黎向海抓了車轅。車子停在半道上，黎向海緊抓著那車子道︰「綠漪，我……對不住你，可是……你……別再走遠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他說到這里，朝車頭對卜惲翔道︰「大哥，我來送她……這麼多年……她受了委屈，我想听她罵罵我，至少，讓我知道她該住在哪里。大哥……求你了。」
卜惲翔眼望著前方，未回頭來，半晌道︰「海子，你媳婦就要生了，她要是有什麼閃失，我可饒不了你。」
黎向海卻不理他，一下躍到那拉駕的地方，搶了韁繩要拉車，不想和卜惲翔爭執起來。
綠漪看這樣，忙跳下車向前，頭也不回跑去。黎向海跟著下了車，跌滾著跑過去，攔在綠漪前頭。
綠漪嘆口氣道︰「你這又何必呢？從今日起，我……只當你死了。你……也把我當死了。別再來找我了。」說完，一手推開他，又向前去。
因為是鄉下，小路兩側沒有路燈，一片漆黑。綠漪只能借著月光才能夠仔細看清了腳下的路。她一腳腳踩在地上，有時踩到了石頭、雜草堆，便能听到雜沓的聲響。綠漪听不見自己背後有什麼聲音了，身後的那兩個人好像許久都不曾移動。綠漪只朝前走著，她估模著這條路走到盡頭，便是那岔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