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夫人听說是和戲子拗斷了,又驚又悲又喜,一時不知道怎樣才好,只坐在床頭看著兒子抹淚。
大夫端著箱子來把脈,梅夫人問病情。那大夫拱手道︰「老夫人不要擔心,少爺是受的風寒,又急火攻心,我這里開兩貼藥方,叫人抓來細細熬好每日準點服下就可以了。」
梅老夫人一听不礙事,才放心下來。囑咐了底下人速去抓藥,又派丫鬟送走了大夫,朝窗外看看不覺已經到了深夜。
梅老夫人見兒子醒來還需些時辰,便要丫鬟扶了站起來。她又看見綠漪一直站在床邊上,便道︰「他是你丈夫,這回子回來了,你就要有本事留住他。今兒晚上你給我在這里好好看著他,才算是你做媳婦的本分!」說完跨出門去。
綠漪回過頭去望昱寒,听他嘴里說著胡話,用手去撫他額頭,覺得燙手,忙命翠翠倒了洗臉水來絞了冰毛巾替他敷上。就這樣一上一下,敷了許多久直到下半夜,昱寒臉上的燒才漸漸退去。
昱寒再醒來時,見綠漪坐在花梨木大理石圓桌子旁,桌上點著油燈,她手肘撐住頭正打瞌睡。
昱寒看她一陣,又轉回頭來看床上的青紗幔帳,眼楮看得遠了,目光便仿佛能穿透了這房頂到很遠很高的地方去。昱寒看了一陣,又閉上眼楮睡去直到天明。
昱寒就這樣睡睡醒醒,梅老夫人知道兒子醒了,也來看了幾回。第四日那大夫再來時,昱寒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送走了大夫,昱寒睡了一會,見屋子里沒有人便起了床走到窗戶沿邊上,他透過窗戶向外望去,窗台前正種著大香樟樹,雖然天氣已經漸冷,但那樹干枝繁葉茂,也遮擋了大半個庭院。庭院另一側的石凳上,綠漪正坐著捧書看。
昱寒隨手又抽上一支香煙來,正抽著綠漪站起來朝門戶里望一下,遠遠道︰「你身子還沒有好,多抽煙做什麼?」
昱寒將手里的煙往身子外側一展,朝她做了個冷漠的表情,並不回答她,過一會又抽一口。綠漪見他這樣,知他是不會听自己講的,剛想合了書本卻又打開了,搖搖頭,像是對自己很無奈的樣子,停一會兒低著頭一邊看著書一邊道︰「你又何必作踐自己呢!」
她的聲音雖不響,可昱寒全听見了。昱寒听了「作踐」兩個字,第一次受了觸動,停了手里的煙蒂,遠遠望她。
他想說什麼可是又覺得無從說起,他看到綠漪低著頭的樣子,想起了前三天晚上她頭撐在手上的樣子,才明白她應該已有好幾個晚上都沒有睡覺的。昱寒道︰「這幾日也苦了你了……你看到我笑話了?」
綠漪抬起頭,看著他,揣度著他這樣問自己必是為了前幾日的事情而尷尬,便道︰「什麼笑話不笑話的。」她說到這里又想了一陣道︰「這世上沒有什麼過不去的檻!」綠漪這樣說著,像是說給他听的,卻又像是在對自己說著,說完了眼光深邃地注視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