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道︰「才來就請醫生花錢,真是個嬌小姐。」
舅舅道︰「她母親小時候身子弱,她同她母親一樣,是遺傳的。」
舅母冷笑道︰「遺傳嗎?哼,我怎麼見你身子倒好得很呢。」
她舅舅不言語,隔一會道︰「我進去看看她,別醒了,我們在這里說她,听了不好。」
舅母听了丈夫的話越發像遭了蟄似的,高聲道︰「這倒是顛了個了,住在這里,分文不收,我說話還得伏低做小的。」
白甫承一听,越發不說話了,忙走進屋里來看。他見綠漪已經醒了,便知她听到適才兩人在屋外的對話,臉上頓時紅了一下,又忙清清嗓子道︰「你醒了!我和你舅母剛才還在說你什麼時候醒呢,你病得厲害啊。」
綠漪听了道︰「我現在好了些,只是頭還有些暈。」
她舅舅忙端起椅子上的那碗藥道︰「快些喝了這藥,剛才請了醫生來看,才配下的藥。」
綠漪接過了碗,往嘴巴里灌,覺得又苦又澀,也只得咽了下去。
白甫承見綠漪喝了藥便道︰「你是路上受了風寒了,這一路雖說不長,可你一個姑娘家,走這一趟也不容易。既然來了,就先住下吧。西屋那邊的房間,我早晨給你清理過了,等你能下地走了,就搬過去吧。」
綠漪朝他看看,明白了舅舅已是允諾她住下來了,但又不放心她舅母,便道︰「舅母那頭……」話說了一半未出,白甫承明白了忙道︰「她也同意的,只是你這舅母刀子嘴,豆腐心,性子急了些,你需擔待些。你呢,在這里住下了,也不比從前的,手腳上需麻利些,替你舅母做些個事情,日子長了倒也好了。你如今無依無靠的了,全把這里做自己的家吧。」
綠漪听听,淚又噙在眼里,白甫承見她這般,便不再多說什麼,只替她把那喝藥的碗拿了就出去了。
綠漪又在屋里躺了兩天,就只有她舅舅進來看了她幾次,等到第三天,她的病好了一大半時,她便下地來端了箱子到西屋去住了。
屋子里頭單有一張床就沒有別的什麼了。她將箱子放在床腳旁,打開了換上干淨的灰白色毛衣和一條棉布的黑褲子便走到外頭來。
綠漪穿著素淨,即使樸實的衣服穿在身上也有種大家閨秀的風采,立在院子里頭,像牆角邊一朵含風微笑的白百合。
采薇看見了,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綠漪即使不和自己比什麼,站在那里,氣質上就勝算一籌。采薇心氣神高,容不下這樣的風景,故見了綠漪總拿眼乜她,不願意和她多說話。
綠漪漸漸努力使自己遺忘了從前的記憶︰綠漪從前是千金小姐,如今在身份上說是她舅舅舅母的外甥女,可實打實地成了丫頭一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