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舅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的屋，又從門檻外推門跨了進來，對她舅舅道︰「兩個孩子都嚷著要吃飯了，我今兒忙，也沒有起鍋灶燒飯，倒是有昨天剩下的幾個饅頭和一兩碗剩菜的，我點了洋油爐子了，待會熱了快些吃吧。這老大老二明天還要上學的呢。」她這樣說完，又出去了。綠漪被她這麼一說，倒覺得自己萬分尷尬，偏揀了個飯點撞進門來，好在她舅舅道︰「你路上也沒有吃吧，一起去吧。」
綠漪跟著她舅舅到了隔壁的一間小屋，采薇和紫薇早已上了桌子，見了綠漪並不叫她，而是各自往碗里夾菜盛湯，桌子上的饅頭原本是四個，如今被那先到的拿去了三個，就只剩下了一個。
綠漪雖然肚子已經餓得十分厲害了，可還是依了禮節先讓她舅舅，沒有馬上動筷子。她舅母朝她看看笑道︰「飯菜是不是吃不慣呢？」
綠漪被她這麼一問倒又嚇了一跳，心里想她舅母又必定是嫌她矯情，忙拿起筷子往自己碗里夾了一道說︰「沒有沒有……」
采薇和紫薇抬起頭來朝她看看，又低下去吃飯。綠漪看采薇時，總覺得這女孩冷淡如水，對人不親近，不平和。雖然和自己是一般的年紀，卻不見同齡人的性情。而且，自打綠漪剛才在門口見了她們姐妹二人後，她們便未曾和自己說過一句話，這種無聲的宣戰讓綠漪不寒而 。綠漪能分辨出女孩子間無聲的意味到底是因為生分還是因為提防。綠漪看采薇的眼楮時就明白了過來了。
白甫承把那碗里剩下的饅頭摘了一半給綠漪，自己拿了另外的一半蘸菜湯吃。綠漪因為早晨坐車來時就覺得自己病了，所以坐在那里又只覺得手腳乏力，身子燙得一陣高過一陣。她肚子里雖然餓，但是也是吃不進去什麼，便把那剩下的半個饅頭推給了紫薇道︰「還是給妹妹吃吧，我今天坐車來時吃了點東西的……」紫薇看看那剩下的饅頭推了碗站起身來道︰「我不吃了。」說完便走了出去。
綠漪再看采薇時，她也抹了嘴巴，未支一聲地走開了。她舅舅朝自己的兩個女兒看看，道︰「如今怎麼學得連點規矩都不懂了。」她舅母也不做聲，只等嘴巴里的飯菜吃完了，將桌子上已經空了碗筷收了去道︰「你一天不罵她們，你難受不成？」
她舅舅搖搖頭嘆口氣，沒說什麼便將那半個饅頭吃下肚去。
綠漪從前學到過的四字成語「寄人籬下」，忽然間就泛上心來。親戚們平時如何親近，換作了來投靠的時候，便能拉下臉來的。投靠者必定是來要吃要喝要住，而且身逢落難，一定又是給不出回報的，況且像綠漪這樣的一個女孩，年紀尚小，所學無處可用，既然是來了，就不定要住到哪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