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曾拿著這相框告訴綠漪，拍這照片時綠漪才兩歲。那時候的他們是幸福和快樂的，遠去的年代里有不同的歌。
綠漪就這樣將相框護在胸口，她仿佛覺得他們三個又在一起了。她渾然間進入了夢鄉，夢里有她的爹娘……她就這樣走進夢的迷靄，伸手進去，觸到的是母親溫潤縴細的手指。母親對她說︰「快來呀，綠漪，媽媽陪你跳舞。」夢中，她變成了十歲的模樣，母親拉著她的手在半空里旋轉。綠漪想︰怎麼能騰空而起呢？父親也來了，拉著她的另一只手，他們就這樣快速地旋轉，天空里回蕩著他們爽朗的笑聲……到處有班駁陸離的光影，映在母親和父親的臉上。
早晨醒來的時候，落地窗外的雨已經停歇了，地面的方寸間射進一些陽光來，照得綠漪頭痛。
樓下忽然有人在按門鈴，急促而漫長，抱定了這宅子里有人似的，不肯離去。綠漪下樓去開門，門外站著她父親身前的律師王品晟，平日里她喚他王叔叔。
綠漪引律師進了門，他很熟練的樣子坐到客廳的一只沙發上，翹起一條腿來。綠漪走進來坐下，律師仿佛記起這家主人剛剛過逝，忙收攏了腿重新坐好，從皮質公文包里取出一疊資料來。律師把她父親生前的資產、債務以及相關細目俱和她交代了一番。綠漪細細听著，也不插話，只看著沙發前胡桃木荷花形茶座上的一只琉璃喜鵲報春花瓶一言不發。王律師講完了，伸過手來，握住了綠漪的手道︰「韓先生的事情也出乎我的意料，韓小姐有什麼幫忙的話，您盡管開口。」
綠漪听他這麼一說，抬起頭來看看他，隱約里她有種少女的敏感，覺得這王品晟是暗戀著自己的，從前礙著她父親，他無法表白心意。如今，這里只剩了她一人，他便不再有什麼牽絆。
綠漪收回了手道︰「您說的這一些，我一個女孩兒家也真是弄不明白，但听來都是些不祥的訊息似的。」
王品晟忙蹲了蹲身子湊近了道︰「是這樣子，韓小姐，現在，您父親生前的債務大于他的資產了。」
綠漪听著明白了過來，忙問道︰「那這所房子呢？」
王品晟皺皺眉道︰「如今也已經不能在小姐名下。」
綠漪問道︰「在誰名下呢？」
「俱已抵押！」王品晟說話間又看看綠漪道︰「這還不夠，還有些沒有換清……」
綠漪道︰「我不能住這個房子了嗎？王叔叔，我該住到哪里去呢？」綠漪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道︰「還有，我明天也不能再上聖瑪麗女中了嗎？我的朋友在等我，還有些人會看我的好笑……哦……我的天哪，爸爸，你到底怎麼了呀！為什麼留著您的女兒受苦呢？」綠漪只覺得絕望，坐在那里開始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