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過頭看他,而他卻斜靠了下去,支撐著一只腳,半吊著手中的玉杯,狹長的鳳眸似笑非笑似諷非諷的睨視著她。
他在邊上的小案上取了另一只杯子,斟了杯酒,往前一遞,吩咐道︰「先喝了它,壓壓驚,再給朕彈一首。」
她不知所措地接過一飲而盡,那酒燒得她一下嗆出淚來。
「別緊張,這酒不是這樣喝,要慢慢品。你莫要緊張,朕有那麼可怕麼?」他的溫和令她有點難以置信,受寵若驚。
見她緩過氣來,他象是自言自語道︰「是朕魯莽了,不該給你喝這烈性酒。」又展顏一笑,指指那琴,「去吧,好好彈。」
她含羞一笑,走到琴前跪坐,略微平心之後,便看著那絲弦,以指輕扶而掃,在琴弦上撩撥的指,快速而靈動的彈跳里,那指的修長與白皙在黑紅色的楠木琴台上翻飛著,口中輕唱著︰「與子同歸墨規池,心心入扣結同心,鳳凰舞泣涅盤時與君攜手赴荼靡。何須倚妝淚婆娑?煙雨含翠黛眉色,金釵玉顏秋風許,暗自顰摧只影蛾。」
曲罷,見皇帝依然獨酌著,目光清冷地看著手中的青玉九龍雕杯。她又彈起另一首風格完全不同的音調,歡快如行雲流水般。
連彈六曲後,皇帝終于開了口︰「彈累了便歇了。」未等她回話,皇帝卻是話峰一轉,「皇兒今日哭鬧麼?」他和顏悅色之態讓她感莫名感到安心。加上連彈幾首曲音,也讓她恢復了平靜。
「一直在睡,醒了嬤嬤就給喂女乃。小皇子很象皇上。特別的眼楮。」她大膽地直視著邵景弘,見他沒有不悅之色。畢竟年輕少女,一時就滿心歡喜起來,臉上亦露出笑意。
「這麼點小孩,能看出什麼!」他不以為意,淡淡地反駁。
他又從邊上的小案上取過一盅青玉瓷罐,遞給了她,「今日是臘八,朕撓了愛妃過節,這個臘八粥就賞給愛妃了。」
蘇虞安既感動,又滿心歡喜,此時早已把麗昭儀的一席話拋之腦後。她不再拘泥,接過後,看了一眼那小案,問道︰「就一盅麼?皇上不吃?」
邵景弘搖搖首,又斜靠下去,一縷烏發落微敞開的衣襟上,竟顯出艷色。
蘇虞安是第一次與一個男人獨處一室。這男人是帝王不說,此時又有這樣的風情,竟讓她有絲不自在,臉又燒紅起來。她食不知味地吃著臘八粥,心神不定地,又開始六神無主起來。靜默中,終于把整盅吃盡。
「鄭麗媛該和你都說了吧。」他的突來的話語,雖不急不徐,溫潤如玉之聲,卻如冬日剛化的寒冰當頭淋下,把她澆醒。她帶著驚詫的眼神直瞪著他,連呼吸都停了。
「愛妃不用怕。朕又不會吃人。」他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撫,續道︰「麗昭儀的提點你記在心頭,照看好小皇子。朕不會為難你,在這深宮中,既有皇子依靠,又有一品妃位,沒人敢冒犯愛妃。過了今夜,亦沒人非議于愛妃了。」
她臉紅耳赤,原來他也知道,因為她封了高位卻未承寵,成了後宮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