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坑坑窪窪,污水彌漫,帶著一股腥臭直沖鼻息,石子輔的路,無一處是平,嗑得腳底生疼,石縫間,盡是枯草,無精打彩地半壓著路面,分不清哪是路哪是水漬的坑地。
繡妍向來細心,早在水靈兒一跨出承乾宮時,便吩咐備了步輦。她跟在步輦邊,繡鞋早已被冰冷的污水濕透,這種地方,她也是首次來,尤其是夜里,耳邊若有若無地听著一些哭泣和尖叫聲,覺得毛骨悚然,腳下更是冰冷刺骨。
她時不時地抬首看看水靈兒,臉雖蒼白,卻無異色,月光下那傾國傾城的妖魅容貌,既便是她見慣了,還是覺得呼吸被滯。一個女子美到這份上,三分象人,七分象妖。
永----水靈兒望了一眼高高懸掛的舊得連漆色都看不出的牌子。永春,一個永遠沒有春天的宮落。
守門的侍衛慌門打開那殘舊的木門,一聲刺耳的「吱吱」聲後,殘敗的景象躍入眼簾。象是打開了另一個時空一般,斷壁殘桓莫過于此。
她下了步輦,靜靜地看著前方。四周,象開了鍋一般,不斷有人從殘漏的木屋中跑出來,都是一些長年關閉在冷宮中的女子,個個面黃肌瘦,衣裳襤褸,連衣上的顏色也分不清,只覺得是清一色的灰蒙蒙。年輕點的黑發如亂草般雜堆在頭上,年老的稀疏的白發覆面披散在身後,草草地用破布隨便地綁著。這些被廢的妃子有些是當朝的,也有些是前朝廢妃。
她們三五成群,圍著幾堆,低低地議論著,指指點點,莫不是好奇地看著她。
冷宮里的主事太監常公公方急勿勿地趕來,他雖不識得水靈兒,卻識得跟隨她的繡妍,馬上猜出眼前貴人的身份。忙四肢著地,喝眾人拜見。
「廢後呢?」繡妍問。
「娘娘請跟奴才來,奴才在這南面另收拾了一間安置張庶人和賀庶人。」
「娘娘,還是坐步輦,地上太陰濕,娘娘小心傷了貴體。」繡妍上前一步扶住她。
「不用了,你跟著,其它的人守在這,別讓人進來。」
看來這太監並不敢怠慢了張皇後,屋子雖舊,但打掃得很干淨,一應俱全,屋內還點了碳火,角落放著一尊三重鍍金博山爐,內中彌漫著蘭麝片香味。
有一個當太子的兒子,更是皇帝唯一的子嗣。再沒眼力勁的太監也只會拼命巴結,不敢稍許怠慢,皇宮後院歷來變幻莫測,誰知道下一刻誰是貴又是誰是賤。
張皇後坐在床頭,正默默地念著佛經,看到她,臉色微微一變,很快便恢復了平靜,緩緩站起身,低著頭垂立一旁。
令水靈兒有些意外的是,賀丹寧也在屋內。
從蘭液池中約好一場以性命相博的豪賭後,二人有近一年未見。驟然相逢,皆感到震驚。
賀丹寧身上無絲毫冷宮廢妃的喪之氣,反而膚色粉紅,精神奕奕。雖著布衣,卻洗得干干淨淨,倒顯得另一番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