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怎麼會想起和她們逛園子了?」他轉了話題。
水靈兒一驚,今日這一鬧,差點忘了去夾風谷祭拜的事,她想了半晌,想不出任何的說法,索性想開口直說,邵景弘精明過人,在他面前說些場面話,反而惹得他動肝火。
「皇上,靈兒想出宮一次。去夾風谷拜祭一下景玨。」
邵景弘勾起她的下巴,迫在她與自已四目相對,望著水靈兒懇求的眼眸,他輕輕地「哼!」了一聲,松開了手。
「皇上,你答應了好不好?」她糾了把他的頭發稍稍用力地扯了扯,去不料自已和頭發早和她混在一處,也扯到了自已的發鬢,吃了痛,忙松了手。
「你心里還想著六弟?」他的語氣很平淡,但聲音里卻帶著一絲沙啞。她听出他是在克制著自已的情緒,但她決不能放棄夾風谷一行,既使他再怎麼和她置氣,她也是要去。
「皇上,當日景玨在夾風谷遇難,靈兒連最後一面也沒瞧著。如今讓我去祭拜一下,我的心才會安寧。」她撐起身子,水霧般的眼眸帶著憂傷注視著他。
「別忘了你的身份!玉碟里都記刻了你的名號,就在朕的名後。你去祭拜六弟,以何聲名去?」他的聲音已隱含著怒氣,她嫣能听不出來,但說到聲名,她有些難堪。
是呀,以何聲名?她原是景玨的王妃,卻在他尸骨未寒之時嫁給了他的兄長。如今連個祭拜的名份也沒有。這原就是自已心頭的創傷,邵景弘卻哪壺不開提哪壺,在自已的心口里撒鹽。一想起這,傷心,怨恨,內疚,百感交集,鼻頭陣陣發酸,心口悶痛,淚便如雨下。
她想也未想,離了他懷里,恨恨道︰「是,當初我就不該嫁你,如今名不正,言不順的,連祭拜都會污了他的名節。早知道當初我該和他一起死了干淨,如今卻給你拿來取笑。想如今,他原是一個堂堂的王爺,死了連個人祭拜也沒有,沒父沒母,沒兒沒女,連個有名份的妻子也沒有,一個人孤魂野鬼連個燒紙錢給他的也沒有。」話到此處,想起自已還夜夜和帝王在纏綿緋側,而邵景玨卻孤魂野鬼無處托身。深覺自已負了邵景玨。愈發傷心難禁。哭得傷心欲絕。
邵景弘被她的一番話頂得幾乎氣結,什麼叫跟著他名不正,言不順,自已大張旗鼓,還摘了幾個重臣的頂子才把她風風光光迎進皇城,在她眼里倒成了名不正言不順了。但卻見她哭成梨花帶淚,傷心欲絕之樣。又使不下狠心再說她幾句。
「好了,好了!」邵景弘見她傷心成樣,慌了神,忙將她抱入懷中哄慰著。水靈兒卻發狠地一掌劈到他臉,掩著耳尖叫著︰「從今往後,你離我遠些。」邵景弘聞言,氣得連五髒六月復都翻騰起來。一股真氣在體內亂竄著,這水靈兒真有能耐,能把他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再升天,偏偏又是打不得,罵不得,連說也說不得的。他幾乎覺得自已要走火入了魔了。要是可以,他倒想喝一碗孟婆湯,把她給忘了省心。
他原本就想好讓她去祭拜,幫她了結了心事,好讓她將來安份地守在自已身邊。只是听她提起邵景玨,想她為了替六弟報仇,連命也博上了,自已在她心中又算什麼呢。他心中妒忌得火燎火燎的,急著發泄著便冷嘲熱諷幾句,誰知讓她傷心成這樣。她的那翻話,也讓他听了難受。
妒忌歸妒忌,邵景玨卻是他唯一的弟弟了,如今也落個如此悲切的下場,自已還奪了他的愛。他這心里難道不填滿內疚?但凡他心里對靈兒能克制一分,他也不願去做強要了弟媳的罪人。
看她眼淚嘩啦啦地直流,抽泣不成聲。雖恨卻更心疼,心中自我安慰著,如今的水靈兒雖然在他面前為邵景玨哭鬧,但也好過剛大婚那陣,雖沉靜如水,但眼中竟是死氣,眼前能跟著他置氣也是好的,這般自我安慰著,自已的氣也消了,也顧不得帝王尊嚴了,只在她邊上低低地賠罪著,直低聲下氣哄著︰「我的小祖宗,好了,不哭了,乖了,乖了,朕錯了行不行?」
水靈兒全沒心思玩笑,背著身硬是不理會他,眼淚卻稀里花啦地一直掉個不停。
這番靈兒心里難受得幾乎嘔出血來,越想越氣,忍不住一巴掌重重地摔了自已一下。直把邵景弘嚇了一跳。水靈兒這舉動在他面前已不是一次兩次了,有時下手並不重,但這次卻打狠了。也不顧她的掙扎,將她死死摟在懷中,「你這破毛病什麼時候要改一改!」但水靈兒任邵景弘怎麼哄她的淚就是止不住,直直哭了近兩個時辰頭痛欲裂時,弄得他又是哄著,又是手忙腳亂地般著她按捏著。方在邵景弘懷中精疲力竭地睡去。
到了五更,邵景弘發現水靈兒發起了燒,又是嘔吐,又是頭疼欲裂,哭一會,氣一會,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不僅後悔不迭,恨不得咬了自已的舌頭。昨日一天,她便連嚇帶著餓過了一天,昨晚還不讓她安生,弄得她哭了整夜。心想近來白養了,一天三次藥也白喂了。忙傳了太醫,並讓趙敬聲通知休朝,讓有急奏的大臣到承乾宮殿外候著。
這般太醫診了脈開了方子,煎了藥,半哄半求地喂了下去,也到了辰時。趙敬聲進來說是古子夏在殿外求見,他披了外袍剛想出去,趙敬聲卻驚呼了一聲跪了下來。
邵景弘以為發生了什麼事,這趙敬聲極少在他面前如此失態,冷著臉看著趙敬聲拿眼問他。
趙敬聲垂著眼,不敢看他,中口低語︰「陛下的臉……」
邵景弘納悶地往壁上的銅鏡一看,臉刷得綠了。
只見一個五爪印根根清晰無比地貼在自已臉上,昨晚水靈兒一巴掌照著臉蓋過來,他當時被她的話氣糊涂了,既沒覺得疼,也沒想著那巴掌會在自已臉上留印。難怪剛才太醫低著首連正眼也不敢瞧他一眼。顯然一進這寢宮見駕時便瞧見了。